绝地透视 尝鲜
作者:苏欲类型:都市言情简介:
许苏白痞帅放浪,乖张不羁,风流韵事传遍校园每个角落。自卑敏感如云栖久,只敢将爱慕藏于心底,掩于岁月。
然而,大学的一次暑期社会实践。她输了游戏,不得不硬着头皮,磕磕巴巴地向他表白。
许苏白掀起眼皮,瞧了眼她那张清纯乖巧的脸,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个圈,唇角一勾,懒散道:“行,咱俩谈呗。”
2.久别重逢,两人处处争锋相对。
云栖久愿赌服输,转身离开。哪知她走后,许苏白喝得烂醉如泥,声讨她:“云六三,你他妈就仗着我喜欢你,可劲儿地玩我是吧?”
“……我也不是玩不起。”
3.辗转战场的那些年,她用镜头记录真相,发回一篇篇报道。
殊不知有一人,本不信神佛,却日日虔诚祈祷:“愿我所爱之人,无忧无怖亦无虞,平安归来。”
【痞骚浪公子哥×外柔内刚(战地)记者】
许苏白×云栖久(六三)
阅读指南:*1V1双洁(认真的!就算作者头秃了,也是双洁!)*前校园后都市/救赎向/双向奔赴/破镜重圆/久别重逢*地点半架空
一句话简介:浪荡公子哥×外柔内刚
第1章 乖乖等哥过去找你。
云栖久迎着下班高峰期,赶到君晏饭店时,包厢里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了——
一个是她的闺蜜徐娅,另一个则是徐娅给她介绍的对象,据说是个富二代。
西装革履的富二代见着云栖久,眼睛一亮,划过一抹兴味。
脱掉厚重的头盔和防弹衣,云栖久本人远比战地报道里的要漂亮——
五官柔和,气质温软,一看就是典型的乖乖女。
偏偏身材前凸后翘,能把简单的白色连衣裙,撑出曼妙的曲线。
又纯又欲,像一朵娇养的白玫瑰,让人挪不开眼。
云栖久对他微笑颔首,落落大方地入座。
徐娅为两人做着介绍,让服务员上菜。
就餐过程中,男人不断向云栖久表达好感。
云栖久有些招架不住,再加上刚从动荡的卡伦库回国没多久,疲惫感还未消去,所以吃完饭,她就想回去休息了。
徐娅说要送她一程,不承想竟把她送到了会所门口,和那个名叫“顾凯安”的富二代续摊。
云栖久歪头靠窗,有感而发:
“爱情的巨轮还不见踪影,但我觉得我们友谊的小船要翻了。”
徐娅帮她解开安全带,语重心长:
“云栖久,反正你现在的工作也暂时搁置了,好不容易能腾出时间谈朋友……难不成,五年过去了,你还在想他?”
这么快就五年了?
云栖久眯起眼。
恍惚间,仿佛还能看到那人沐浴在绚烂缛丽的霞光中,后腰靠着天台围栏,痞里痞气地叼着根烟,撩起眼皮,似笑非笑地睨着她。
他有一双深邃黑亮的眼,漩涡似的,轻而易举就能勾人魂魄。
哪怕两人分手多年,她每每想起,都还是会感到心跳加速。
云栖久咽了口唾沫,推开车门下车,“行,我试试。”
可,一见顾凯安站在不远处等她们,她就忍不住后退一步。
怎么办?还没试着开始新恋情,她就想麻溜地打道回府了。
顾凯安接了个电话,说他有个朋友也刚回国,问她们介不介意多几个人。
云栖久和徐娅表示不介意。
顾凯安便撤下捂住话筒的手,对另一头的人说:“来呗。”
手机模糊传来一声吊儿郎当的哼笑,嗓音低沉磁性,苏得人脊骨酥麻:
“行,乖乖等哥过去找你。”
云栖久微怔。
顾凯安粲然一笑:“哥,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。”
因为顾凯安那一段通话,云栖久一路心不在焉的。
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倒映水晶灯,流光溢彩,富丽堂皇。
两个光鲜亮丽的女人,从他们身旁摇曳生姿地走过,掀起一阵香风。
徐娅多看了两眼,在云栖久耳边低语:
“我不是让你好好打扮么?你怎么穿这么素就过来了?……听说,越是不好好拾掇自己,就越容易碰上前任。我他妈上次穿睡衣去超市买东西,就好巧不巧倒了这个大霉。”
“如果真碰上了,怎么办?”云栖久真诚发问。
徐娅一愣,左右张望,“你别吓唬我…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一碰到许苏白那气场,就莫名犯怵。”
云栖久抿嘴笑了笑,耳边似又响起那句撩得人腿软的——
“乖乖等哥过去找你。”
徐娅带她走进包厢,在沙发坐下。
包厢环境幽雅,彩光斑驳,服务员进来送上酒水果盘和小吃。
徐娅小声地对云栖久说:“我听说许苏白现在在德国读博,你别多想。”
云栖久淡淡“嗯”了声。
不多时,果真有几个男女推开包厢门,走了进来。
他们一看就是上流圈子的,气质卓然,一身贵气,打了个招呼后,自然大方地入座。
几个男人在一旁打桌球。
碰撞声中,云栖久听到有个女人问:“苏白哥怎么还没来?”
另一个女人打趣她:“你来就为了看他?”
“不然呢?听说他要回国发展了,多少女人盯着呢。”
“啧,他上个女朋友好像是本科时候谈的了吧?这空窗期可太久了,你努努力,指不定就成了。”
怎么一回国,就绕不开“许苏白”这个人呢?
云栖久烦闷地蹙了下眉,跟徐娅说了一声,起身离开包厢。
下楼,走出会所。
夜色深浓,空气弥漫着雨后独有的潮味,气温降了些,夜风微凉。
她站在门口扫了眼,看到马路对面的便利店,抬腿走过去。
便利店不大,里面没什么人,店老板坐在收银台后玩手机。
云栖久看了眼铺满各色香烟的柜子,道:“老板,一包炫赫门,顺便来只打火机。”
店老板抬眼瞧她,“成年了没?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
她跟店老板面面相觑的空当,一袋牛奶糖被人摆到了台面上。
云栖久睨了眼。
真巧,她也喜欢这个牌子的牛奶糖。
一道高大的身影蔓延过来,吞噬掉她投映在收银台上的影子。
“结账。”低沉清冽的男声在她耳畔低响,懒洋洋的。
云栖久眨了下眼,循声看去。
男人剃了个爽利的寸头,身姿颀长挺拔,正儿八经的衬衫西裤,愣是被他穿出了恣意浪荡的感觉。
袖子随意撸至手肘,敞开的领口露出一截锁骨,颈部左侧的蛇缠玫瑰文身,张牙舞爪,危险浪漫又迷人。
他在打电话,凤眸微眯,薄唇轻勾,凸起的性感喉结滚了滚,漫不经心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云栖久依稀听到了听筒溢出的娇俏女声,搭在台面上的手指一动,指甲抠了下收银台边缘。
店老板很快就扫好码了。
男人付款后,随手拿起那袋牛奶糖,就要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出去。
全程都没赏她一个眼神,俨然把她当成了空气。
云栖久硬撑着没再看他,嘴巴却失了控制,小声嘀咕:“不是不吃糖么?”
话音一落,便利店瞬间陷入死寂。
云栖久一怔,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自己刚刚在说什么。
她有些懊恼,余光一瞥,猛地对上一双极富玩味的眼。
刹那间,时间凝滞,心跳骤停。
店老板是个没眼力见的,不顾云栖久正尴尬着,敲了敲锃亮的收银台台面,问了她个更尴尬的问题:
“你真成年了?有没带身份证,拿出来看看。”
云栖久没想到买包烟会这么曲折,只带了部手机出来。
她摇摇头,尬得脚趾能扣出一座魔仙堡。
更糟糕的是,这么窘迫的一幕,还倒了大霉地被前男友看到了。
许苏白折返回来,影子与她亲昵重合。
他就站在她斜后方,峻拔的身影笼罩着她。
空气浮动着浅淡冷冽的木质香和烟草味,混着勾人的雄性荷尔蒙。
云栖久似乎还能感受到,从他身体散出的热度,熨烫着她的后背。
许苏白拆开牛奶糖的外包装,取了一颗糖出来,撕开小包装,扔进嘴里,平淡无波的声音落下:
“老板,一包炫赫门,顺便来只打火机。”
店老板仰头看了看他,又瞅了眼云栖久,笑了声:“哟,认识的。”
许苏白轻笑一声:“我呢,经常被人套近乎。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
“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睁眼说瞎话的。”许苏白居高临下地睨着她,又往嘴里扔了颗糖。
云栖久:“……”
可在她记忆中,许苏白明明不爱吃甜的。
难不成,出国留学一趟,他的口味变化真这么大?
店老板侧身拿了包烟出来,又抽出一只打火机,一并扫码,“总共28块。”
云栖久刚点开二维码,就听到“滴”的一声,许苏白帮她支付了。
云栖久没想到,她曾经如此辜负他,他竟然还愿意帮她。
不由眼眶微热,心中动容。
“谢谢。”她软声道,手伸出去,刚摸到烟盒。
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,擦过她的手背,一把将烟盒和打火机抓在了手里。
云栖久:?
她扭头仰视他,看到了他线条流畅凌厉的下颌。
他的面部轮廓比五年前要硬朗许多,这气性,似乎也更大了。
“不客气。”
许苏白噙着笑意,欠嗖嗖地说完,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便利店,背影写满了落拓不羁。
不!客!气!个!鬼!啊!
云栖久的手还僵在半空,眼珠子一动,对上了店老板耐人寻味的眼神。
“小两口吵架?”店老板一副过来人的口吻。
云栖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转身出门。
竖在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在倒计时,绿色数字闪烁。
许苏白个高腿长,这么一会儿功夫,已经走到了斑马线中间。
云栖久快步跟上。
距离路肩还差几步,几道摩托车疾驰的轰鸣声划破天际。
云栖久一扭头,就见几束刺眼的白光,扎在她的眼球上,晃得她头晕目眩。
朦胧中,看到几辆重机车,飞速压弯朝她驶来。
她的呼吸霎时凝住,大脑宕机了般,心蹿到了嗓子眼里,血液似在逆流,手脚冰冷虚软,无法动弹。
电光石火间,一只大手扣住她的手臂,一把将她拽到路肩。
她猛地撞进男人温热宽阔的怀抱中,周身被他的气息所包围。
安全感如温暖的潮水般,淹没了她。
那几辆重机车紧急刹车。
轮胎摩擦地面,发出刺耳的噪声。
几个人回头看了眼,见人没事,便再次点火,呼啸着,扬长而去。
云栖久惊魂未定,手心一直在冒汗。
许苏白一手抓着她的手臂,一手抱着她,力气很大,姿态蛮横霸道。
见那几人连句道歉都没有,他低声爆粗。
云栖久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。
他垂眸看她,松开了手。
然而,她仍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。
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,不由得笑了:“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?”
云栖久的眼睫颤了颤。
他压低了声,在她耳畔,用气音低语,吐词轻佻:
“这么喜欢抱我,不如,去我车上,你想怎么抱,就怎么抱……”
闻言,云栖久原本苍白的小脸,腾地红到了脖子根。
上了他的车,可就没有退路了。
比起其他人的欲盖弥彰,许苏白向来直白大胆,不加掩饰,非要惹得人脸红心跳,浑身发软才罢休。
云栖久忙不迭地后退两步,想离他远点。
他却突然抬手摁着她的后背,将她压向他。
云栖久一个趔趄,再次跌进他怀里。
许苏白憋着坏笑,胸腔轻颤。
“你是不是傻的?刚刚才差点被车撞,怎么又退回马路去了?”
云栖久承受不住这种暧昧狎昵的氛围,急匆匆地道了声“谢谢”,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,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。
身后,夜风捎来他的一声轻笑,染红了她的耳尖。
第2章 云六三,让了你这么久,我……
回到包厢,云栖久都还没缓过劲来。
徐娅一看到她,就冲她使眼色,在鼓噪的音乐声中,跟她对口型:“你回来干嘛?”
云栖久没能get到她的意思,在她身边坐下,问:“你说什么?”
徐娅一副有口难言的便秘模样。
云栖久倾身,从玻璃茶几上的小盘子里,捏了根小叉子,插了块西瓜,跟她吐槽:“没想到我还真遇到前任了,晦气。”
她说话时,刚好一首歌结束,包厢忽然安静下来。
云栖久将那块西瓜塞进嘴里。
徐娅扯了下她的裙子,眼睛疯狂瞄向右侧。
云栖久还以为她眼睛抽筋呢,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。
昏暗中,晦气本尊正随意地敞着双腿,懒懒散散地坐在右侧的单人沙发里,跟人闲聊。
昂贵的衣服添了些凌乱的褶皱,矜贵又放浪。
彩灯流转,在他身上落下几道斑驳光影。
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,从一个男人那儿接过一根烟,叼在绯红薄唇里,立即就有人拿着打火机凑过来,为他点烟。
“咔嚓——”
火光摇曳,照亮他半张脸。
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烈,被他觉察到了。
他突然掀起眼皮朝她这边看来,薄薄的眼皮折出一条细窄的褶子。
眼神透出几分戏谑,像是瞧见了被他好心放生的小猎物。
云栖久呼吸一滞,估摸着他应该没听到她刚才的话,慌忙挪开视线,把嘴里的西瓜吃下去。
她把小叉子扔进垃圾桶,余光瞥到一只手,捏着一包开了封的炫赫门。
顺着那手看上去,是之前叫着“苏白哥”的女人。
那女人笑盈盈地望向许苏白,玉指夹着根白烟袅袅的细烟,说不出的优雅妩媚。
这么多年过去,早已恢复单身的许苏白,身边出现几个莺莺燕燕,很是正常。
她不也决定放下过去,试着跟其他人交往么?
云栖久这么想着,喉咙干涩,拿起桌上冒着寒气的果茶,猛灌了一口。
“失策了。”徐娅懊恼道。
云栖久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,“嗯?”
徐娅:“他们有钱人都是一个圈子的。虽然以前许苏白浪里浪荡的,总跟咱们吃烧烤大排档,但人家到底是个实实在在的富家公子哥。但凡是富二代聚集的地方,免不了跟他碰面。”
云栖久淡声说:“嗯,这不就碰到了么?”
徐娅扭头偷瞄许苏白一眼,“本来这次我只是想带你认识顾凯安而已,怎么他一来,就成了主角?”
云栖久:“可不是嘛。”
原本散乱无章的聚会,因他的出现,瞬间活跃起来,有了中心焦点。
有的人天生有一种魔力,明明什么都没做,光是坐在那儿,就能引来无数人的关注和追捧。
许苏白就是这种人,被鲜花和热闹簇拥长大,活成了光芒万丈的模样。
可他那束光,再也照不到她身上了。
“这样不行。”徐娅见又一个女人跟许苏白交头接耳,她拉起云栖久的手,站起来,“顾凯安对你其实还蛮有兴趣的,咱们找他打台球去。”
“啊?”云栖久一脸懵逼地被她拽到台球桌边。
徐娅跟顾凯安说了两句,就把云栖久推了出去。
云栖久一个踉跄,直接怼到了顾凯安跟前。
她刚站稳,抬头,对上了顾凯安那双带笑的眉眼。
原本围在台球桌边的男人,窥出了两人之间的微妙风月,一个个都笑着,离开台球桌,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,喝酒聊天,只用余光偷瞄他们。
在打台球这件事上,云栖久虽不是高手,但也不是新手。
顾凯安讶异于她学过一招半式,想跟她来一局。
云栖久拿着台球杆,像模像样地涂上巧粉。
一侧身,看到一点猩红的火光乍亮,许苏白在几个男男女女的簇拥中,从阴影走入光下。
他单手插兜,咬着根烟,止步于台球桌边,将桌角的烟灰缸拿过来,摁灭剩下的半截烟,吐出灰白的烟圈,说:
“一起玩玩?”
顾凯安愣了愣,笑说:“可是,我们已经……”
许苏白没看他,对云栖久说:“敢不敢玩?”
顾凯安反应过来,失笑:“不是,哥,你这是要恃强凌弱啊?”
许苏白点头:“对啊。”
“……”
顾凯安:“但是,是我先跟云小姐约的。”
许苏白瞥他,理不直,气很壮:“我插个队。”
“……”
许苏白又问她:“玩不玩?”
云栖久放下巧粉,今晚难得爽快一次:“玩。”
“行。”许苏白点点头。
像是早有预谋,许苏白举起手,勾勾手指,身后就有人端了一杯鸡尾酒过来,摆在旁边的茶几上。
“贺倡,你过来帮忙计分。”他朗声道,凤眸从云栖久身上一扫而过,“输的人,就把这杯酒喝掉。”
他话音一落,全场哗然。
有人叫嚣:“哥,这把玩大的啊?一杯长岛冰茶下去,妹妹受不了的!”
徐娅在一旁看得干着急。
云栖久是什么酒量,她一清二楚。
几口啤酒下肚,就能一本正经地说“云不会动,星星才会动”的人,怎么可以让她喝长岛冰茶那种烈酒?
她小声劝云栖久:“久久,要不不玩了,咱们回去吧。”
云栖久紧握台球杆的虎口泛白,梗着脖子,固执道:“玩!”
听到她这么说,那个叫做“贺倡”的男人,手指抵在唇边,吹了声口哨,亢奋地叫嚷:
“看不出来啊,这么乖的妹妹,胆子竟然这么大!”
人群闻声围拢过来,气氛热烈,剑拔弩张。
云栖久虽说曾经学过,但她已经很久没摸过台球杆了,刚开始打出的那一杆,不太漂亮。
许苏白见状,哂笑一声。
就在众人翘首以盼,等他来一波惊艳全场的骚操作时,他轻轻挥了一下杆子,杆头擦着母球的边沿而过,角度偏得离谱。
母球有气无力地滚了一下,停在红球边。
全场突然鸦雀无声。
许苏白这失误,有点大啊……
两人之后的几次交锋,云栖久进入状态,表现越来越好。
反观许苏白,他始终保持“放弃治疗”的打法,一点儿垂死挣扎的欲望都没。
见状,比赛才开始了一刻钟,徐娅就扬起嘴角,仿佛已经听到了胜利的号角。
云栖久远比她沉得住气,由始至终板着张小脸,神色肃穆。
“啪,咚——”
母球撞击红球,红球落入中袋。
云栖久动作干脆利落,得了1分。
她放眼寻找角度,拿来架杆做辅助,屏息凝神,俯低上身,挥杆,母球撞上边库,击中绿球。
“咚——”
她又顺利得了3分。
周围一片叫好声。
云栖久挑衅似的,朝许苏白那儿看了眼。
他重新点了根烟,咬在嘴里,身子侧倚在桌边,漫不经心地把玩一把金属打火机。
她留心观察了一阵,发现那把打火机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,眸光微暗。
打火机盖子掀开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脆响。
烟雾缭绕中,许苏白的神情叫人捉摸不定。
云栖久收回目光,准备第三次挥杆。
母球撞击红球,红球没落袋,但母球形成了死角球。
她面露一丝丝喜色。
有人惊叹连连:“真好奇乖妹妹以前是跟谁学的,这球打得还挺厉害。”
云栖久一愣,笑意渐收,又瞧了眼许苏白。
他抽烟向来只抽一半,剩下的一半摁进了烟灰缸里。
他单手搭在后颈上,活动了下头颈,迤迤然地绕着台球桌走过她身后,意味深长地撂下一句:
“云六三,让了你这么久,我也算仁至义尽了。”
云栖久瞳孔一震,心脏咚咚作响。
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叫她“六三”了。
七九六十三。
“六三”是许苏白给她起的昵称,全世界只有他才会这样叫她。
许苏白这回终于不放水,要动真格了。
明明还是那副无所用心的样子,但他角度却挑得刁钻,托着台球杆,轻轻松松连进好几个球。
比分追上来了。
众人又开始鬼吼鬼叫起来。
云栖久心一紧,愈发不敢掉以轻心,每次挥杆,都要深思熟虑。
其实她的防守做得不错,可许苏白就是有那个本事,随随便便就解了她的球。
随着比分越来越大,云栖久和徐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最终,许苏白一杆清,取得胜利。
全场沸腾,人们拥上前,满嘴都是对许苏白的夸赞。
也有人没忘记那一杯酒,起哄声此起彼伏:“妹妹,愿赌服输!喝!”
有人把酒送到云栖久手边。
云栖久心情沉闷,今晚不知是第几次偷瞥许苏白了。
他双手反撑在台球桌桌沿,一条长腿交叠在另一腿前,好整以暇地觑着她。
灯盏垂在他身后,光线依稀透过他的白衬衫。
徐娅担心地看着云栖久,一只手扯着她的胳膊,低声说:“要不讨个饶吧,玩玩而已,也不至于让你下不来台。”
云栖久在犹豫。
许苏白冲她挑了下眉,轻狂不羁。
云栖久吐出一口气。
再扭捏下去,就不好看了。
她只好端起酒杯,表情复杂地抿了一口。
吃鸡辅助外挂平台酒水冰凉,口感酸甜,哪怕做得再好喝,再怎么不像一杯酒,但入喉的那一瞬间,酒精味弥漫,苦涩、辛辣,烧着咽喉落入腹肚,令人难受。
她拧紧眉头,还想再尝试第二口,就被许苏白打住了:“行了。”
云栖久看向他,眼睛水濛濛的,闪着光,鼻头、两颊已经开始泛红了。
许苏白捻了根烟出来,咬在嘴里,点燃,嗓音低哑:“我叫了车过来,徐娅,你送她回去。”
“好。”徐娅应着,立即把云栖久手里的酒杯搁在茶几上,搀着她就要走。
贺倡笑了:“哥,你就这么放过她啊?”
许苏白一烟盒砸他身上,笑得浪荡:“刁难人家一女孩子算什么本事。”
云栖久已经有些晕乎了,闻声又回头看了许苏白一眼。
徐娅拉着她,催她赶紧走。
-
两人走后,许苏白找了张沙发坐下,一手拿烟,一手握着云栖久刚刚喝的那杯酒,兀自发呆。
顾凯安端着酒杯,凑过来,在另一张沙发坐下,跟他搭话:“哥,要不是你参一脚,把人给我放走了,我哪会这么孤单啊。”
“嗯?”许苏白弹了下烟。
灰烬簌簌掉进烟灰缸。
顾凯安:“我本来还想在她面前表现表现的呢……”
许苏白掀起眼睑瞧他,嗤笑:“表现什么?”
他紧盯他的眼,情绪暗涌,“你知道,你这种行为叫什么么?”
顾凯安眨了下眼。
许苏白一字一顿,阴恻恻的:“勾、二、嫂。”
顾凯安像是听了个笑话,“哥,你就别逗我了,她不是单身么?”
许苏白抿了口酒,轻笑一声,气焰嚣张:“老子没同意,她单身个屁!”
第3章 软萌小仙女说了,不喜欢渣……
那年的夏天延宕至9月下旬,气温仍居高不下。
新闻学概论的课程刚结束,新闻专业的大一新生们,怀揣着对大学所剩无几的新奇和热情,三三两两出了教室门,左转踏上楼梯,去六楼上史纲课。
半路,脚步被一道男声绊住。
“云栖久,你好!我是机械工程的牧天。请问,可,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?”男生支支吾吾道,嗓音有点哑。
附近不少人驻足,好奇地引颈张望。
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生,挡在新闻传播学院院花预备役面前,紧张得直冒汗。
女生杏眼桃腮,樱桃小嘴翕张,礼貌又残忍地拒绝:“不好意思,我的好友名额已经满了。”
声音软糯,与她清纯乖软的长相一致。
牧天一听,凭借梁静茹给的那一点勇气,憋红脸,鼓足劲,不甘心地问:“那,男朋友的名额,还有么?”
云栖久认真乖巧得像在回答老师的问题:“抱歉,暂时不打算开放男友名额。”
得到答案,牧天的眼神瞬间暗淡,囫囵留下一句“抱歉,打扰了”,就穿过人群,“噌噌嶒”地上了楼。
其他人见这一插曲终了,作鸟兽散。
有人窃窃私语:“这都第几个了?她也太难追了吧……”
闻言,云栖久小声嘟囔:“可我不喜欢他呀……”
云栖久的室友兼好友徐娅,表示赞同:
“就是,不喜欢就说清楚,好好拒绝呗。话说,久久,这是你拒绝的第十六个人了吧?真给我们宿舍这一窝万年单身狗长脸。”
云栖久哑然失笑:“要能达成‘601室脱单第一人’的成就,那才长脸呢。”
“这不就盼着你能尽快达成成就嘛。”
“快了,”云栖久像模像样道,“2月30日,我一定官宣。”
“……”徐娅挑了下眉,“你指农历?”
“……那我还是等到2月31日再官宣吧。”
周遭人流涌动,云栖久蓦然发现,上楼的人群里,多了不少男生。
“理工科的?”她问。
“是啊,刚刚那男生不就是机械工程的么?”
徐娅眼睛乍然一亮,兴奋道:“哎,理工科的男生比较多,指不定能捞着个好的!久久,脱单的希望就在眼前!”
云栖久心不在焉地听她絮叨。
脑海突然浮现出一张笑得痞里痞气的脸,还有一个张扬恣意的蛇缠玫瑰文身。
机械工程的话,那人,会不会也在这栋教学楼上课?
说不定,就混在这群男生里。
距离五楼还差几步,走在她们前方的两个女生,聊起了新近的八卦——
“昨天的事,你听说了么?就在校门口,我们学校音乐学院大二的院花,跟隔壁学校舞蹈系的一女生,为了我们学校一男生打起来了!”
“什么我们学校、隔壁学校的,你说绕口令呢?不过,那男生得是怎样,才能让俩女生打起来?”
“还能怎样?要么帅,要么渣,那人是又帅又渣。”
“你这么一说,我好像知道是谁了。那男生是机械工程的,姓名是三个字,对不?”
“对对对!你居然这么快就猜出来了!”
……
那俩女生的音量渐低,一个拐弯,步入走廊里,就听不到了。
徐娅把重点听了个清楚,搭在云栖久肩上的手,随意拍了拍她的臂膀,带着她拐了个弯,踩上六楼的台阶,不屑地撇撇嘴,道:
“又帅又渣,机械工程,名字三个字,一听就是许苏白啊,有什么可猜的。”
听到“许苏白”这三个字,云栖久嘴角轻勾,暗道:的确没什么可猜的。
那人的个性特点一向鲜明。
就算把他从三千多人的高中挪出来,移到六七万人的大学里,他照样招摇醒目,不消几日,就成为新一代独领风骚的校园风云人物,为莘莘学子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,增添无数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。
任何一个人,一旦和他扯上点关系,瞬间就有了名气。
两人转眼抵达了六楼。
徐娅忽然说:“其实我还蛮好奇许苏白现实长什么样的,网上的图片看着太模糊了,也不知道P没P,指不定是见光死呢。”
云栖久摇头,“本人比较好看。”
徐娅纳罕道:“你见过他?什么时候?军训吗?”
云栖久点头,怕徐娅会深扒,没说他俩高中是同校,高三那年还曾是同班同学。
徐娅停下脚步,眯眼觑她,开她玩笑:“你不会也喜欢他吧?”
冷不丁被人戳穿心事,云栖久愣住,眼睛睁得溜圆,仗着长相乖巧,撒谎:“不喜欢。”
徐娅松了口气,“不喜欢就好,离渣男远点。”
云栖久心有余悸,耳尖还在泛红,讷讷应着:“嗯,我怎么可能喜欢渣男呢……”
她话音刚落,身旁响起一声低沉的哂笑,走马灯似的,一晃而过。
云栖久一扭头,一道混着淡淡烟草味的冷冽气息,与她擦肩。
仓促间,她看到了那人脖颈上的文身——
一枝娇艳的玫瑰热烈绽放,毒蛇缠绕其上,瞪着一双阴森森的眼,张嘴露出尖利毒牙,吐出渗人的信子。
浪漫与危险并行,风流和诡异齐聚。
会有如此豪恣猖獗的文身的人,放眼整个荷宿大学,找不出第二个。
——是许苏白。
一时间,云栖久呆愣在原地。
男生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,右手揣兜,另一只手捏着一听碳酸饮料,食指根部卡着一枚衔尾蛇戒指,在手臂轻微的摆动间,若隐若现。
肩宽背阔,窄臀长腿,简单的黑T恤和牛仔裤穿在他身上,都能衬出名模气质来。
走廊里人来人往。
可他一出现,周围便似加了高斯模糊滤镜。
一眼望去,只能看到人群中,独一个鲜明独特的他。
“酷哇!”徐娅低声惊呼,“久久,你看到没?!虽然没看清楚,但是刚刚随便一瞥,我都感觉他长得超帅的!”
徐娅激动到抓紧了云栖久的手腕。
云栖久的皮肤嫩,手腕直接红了一圈。
微疼的紧握感刺激着云栖久的神经,清清楚楚地提醒着她——
就在刚刚,她说她不喜欢渣男时,“渣男”本人径直与她擦肩而过。
还轻笑了一声。
分明是听到了她的话。
云栖久抿紧唇瓣,心情复杂。
徐娅还很兴奋,“他好高,身材好好,腿真特么长!说实话,久久,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剃圆寸都能这么帅的!你看,他那头型多好,圆的!”
云栖久敷衍地“嗯”了声,“挺圆的。”
徐娅总算淡定了点:“老一辈人说,这种头型不好,天生反骨,叛逆野性,特立独行。”
她抓着云栖久的手,让她摸她的后脑勺,郁闷道:“于是我妈就把我头睡得超扁的,扎起来一点都不好看,还显脸大。”
云栖久摸着徐娅的后脑勺,想着她这几年来所听闻的、种种与许苏白相关的传闻,喃喃自语:
“他这人,的确叛逆野性,特立独行……天生反骨。”
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。
许苏白走到最后一间教室的后门前,一转身,走了进去。
云栖久这才发现,原来他下节课的教室就在她隔壁。
徐娅拉着云栖久赶在上课铃响前,进入教室。
台上,学委柳可妍拿着花名册,开始点名。
徐娅边打量柳可妍,边对云栖久说:“如果真要票选院花的话,我一定投你。”
“啊?”云栖久低着头,掏出课本和笔。
徐娅:“学校论坛不都说,你跟柳可妍,‘一个清纯乖巧,皎洁如月;一个娇艳妩媚,艳若骄阳’么?但我觉得,她的妆太浓,素颜未必能打。”
云栖久:“我没看过她素颜……但我觉得,她素颜肯定也好看。”
“为什么?”
云栖久摊开笔记本,鸦睫低垂,轻声说:“因为她爸妈,不会像我家里人那样,总说自己的女儿丑。”
而且,柳可妍的浓颜长相,也更容易被他关注到吧?她还蛮羡慕她那种长相的。
“……”徐娅无语,“我真希望我能跟你一样丑。”
-
课间十分钟,云栖久和徐娅一起出来上厕所。
在教室门口,徐娅被一个学姐叫住,两人聊了起来。
云栖久在一旁静若处子地呆着。
机械工程1班的教室后门,突然传出一声爆笑:
“哥,可惜你没看到,牧天平时看着拽了吧唧的,一到人家姑娘面前,就怂成了个结巴。”
牧天?
这个名字,云栖久还有点印象。
她扭头,视线穿过后门,恰巧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正中的许苏白。
他单手支颐,右手拿着一只铅笔,漫不经心地在纸上涂涂画画。
听到有人跟他搭话,他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,默不作声,手中的笔不停。
坐在许苏白前排的那男生,表现欲挺强,拍了下牧天的胳膊,“诶,来来来,咱俩给哥演示一下。”
牧天不乐意,挥了挥拳头:“乔陆,你皮痒了,找打是吧?”
乔陆躲了一下,“你不乐意就算了。”
他转而去扒拉身边那位脏橘色短发的人,“余灯,你来陪我演。”
脏橘短发背对着云栖久,不屑地啐了一声:“乔陆,你他妈又戏精俯身了?啧,算了,来来来,演演演。”
很快,乔陆就入戏了,磕磕巴巴地说:“你好,我是机械工程的牧天,请问,可,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?”
余灯冷漠答:“不好意思,我的好友名额已经满了。”
乔陆不满意:“你这样不对,人家一软萌的小仙女,说话可是温温柔柔的。”
乔陆这句话,不知怎么就戳到了许苏白的笑点。
他勾了下唇,锋锐笔尖张狂地挑了两笔。
在乔大导演的指导下,余灯配合着,硬生生把不久前那一幕演完了。
周遭的几个男生都在笑。
牧天恼得揪住乔陆的衣领,作势用手肘砸他。
许苏白倒没什么反应,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。
明明被人围在正中,但他却好似游离在人群之外。
乔陆边讨饶,边把火往许苏白身上引:
“牧天,不是我说你,你要能长成许苏白那样,哪还用得着跟人表白,勾勾手指头,一堆小女生立马扑过来了。”
许苏白停下笔,铅笔绕着修长手指转了个圈,留下虚影,“真要长我这样,是找不到女朋友的。”
牧天:“开玩笑吧,哥。”
许苏白转着笔,笑得吊儿郎当的:“软萌小仙女说了,不喜欢渣男。”
第4章 两道人影交叠,看着像是在……
轰——
云栖久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
许苏白竟然都知道?
她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,徐娅已经跟学姐谈得差不多了。
徐娅拉了下云栖久的胳膊,想叫她回教室。
一转头,视线扫过隔壁教室里的一群男生,猛然定格在正中的寸头帅哥上。
她倒吸了口气,失声惊叫:“卧槽!许苏白!”
云栖久被她一嗓子炸得耳朵嗡鸣,赶紧捂住她的嘴。
眼睫一抬,发现许苏白已经闻声看过来了。
他仍是单手支颐的姿势,头偏了一下,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们。
薄唇轻抿,嘴角上扬的弧度,随着对视时间的延长,越来越明显。
笑意抵达眼底,既不友善,也称不上不下流,像是戏弄撩拨,或是缠绵浪荡,说不出的吊诡惑人。
云栖久被他迷了心神。
铅笔在他指间来回游荡,旋转出一朵朵炫目的花影。
指尖一挑,铅笔腾空向上跃起。
又“啪”地一声,被他摁在手下。
上课铃声在这时响起。
云栖久的意识迅速回笼,拖拽着徐娅,走回教室。
刚坐下,徐娅就激动地抓紧了云栖久的手腕。
云栖久瞧了眼自己发红的手腕,不动声色地拧转了下。
徐娅没注意到,只顾着聊许苏白:“呜呜呜我竟然见到本人了!我的天,他也太他么帅了吧!”
云栖久被她这模样逗笑:“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追星去了。”
徐娅疯狂点头。
“差不多了差不多了!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帅的!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,眼睛像是会放电……呜呜呜,我不行了,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他。”
云栖久无声地笑着,蓦然想起自己初见许苏白时的心境。
她也曾惊为天人,与他对视一眼,心中便掀起惊涛骇浪,久久不能平息。
-
那是中考的最后一天。
夏日炎炎。
许苏白还没进考场,光是从楼层走廊走过,就引得无数人放下复习资料,侧目而视。
彼时,云栖久在考场门口接受监考老师的检查。
余光瞥见一只漂亮的手,将一枝苍翠欲滴的桂叶,摆在了考场外的课桌。
折桂。
她好奇地抬眼看那人,当即就被震住。
那时的许苏白,没有文身,顶着一头短碎发,穿着荷宿附中的蓝白色校服,气质比现在温柔许多。
剑眉星目,唇角带笑,分明是个阳光俊朗的少年,可细看之下,会发现他眉目间,氤氲着道不明的风流。
云栖久心脏怦然一动,低头进了考场,准备接下来的考试。
许苏白在她旁边坐下,拧开一瓶冰矿泉水,灌了一口,动静不大,却引人瞩目。
比起她摆了一排的文具,他可谓轻装上阵,只带了两支笔,一把尺子和一个橡皮擦。
考试开始,签到时,她特地看了下座位表。
原来,那个男生叫做许苏白。
上午两场考试结束,云栖久离开考场。
许苏白就走在她前面。
有两个男生一见着他,兴奋地拥过去,跟他吐槽:“这二中不太行啊,教室里连空调都没……”
就在这蝉鸣聒噪,天气闷热,教室里还没空调的校园里,云栖久跟许苏白,在同一考场,共度中考的最后一场考试。
距离考试结束还有5分钟。
云栖久惴惴不安地检查着答题卡。
发现有一道选择题填涂有误,她看了挂在墙上的时钟,庆幸发现得早,伸手去拿橡皮擦,想要修改答案。
圆形橡皮擦却在此刻掉链子,从她指间滑脱,掉在地上,咕噜噜滚到了她前前桌的女生凳子底下。
云栖久瞬间慌了。
想叫人帮忙捡橡皮擦,但又怕被误会成是作弊。
她刚举手,向监考老师示意。
忽地,一名监考老师在教室后方靠墙的位置停下,貌似是抓到了一个传纸条,有作弊嫌疑的学生。
云栖久怂巴巴地收回手,低头盯着那道题,内心焦急万分。
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不到两分钟。
考生们躁动不安,却无一个人提前交卷,离开考场。
云栖久急得满头大汗,坐立难安。
时钟嘀嗒嘀嗒。
只剩最后三十秒。
一个白色橡皮擦突然打在她手背上,弹了一下,降落在答题卡上。
云栖久愕然。
看向旁边那人。
许苏白左手支在桌上,托着下巴,右手在百无聊赖地玩一支笔。
黑色水笔被他挑了一下,滚向左侧,又被他摁住,往另一方向一拨,滚向右侧。
他气定神闲,俨然不像是刚才给她抛橡皮擦的人。
云栖久没迟疑,赶在收卷前,修改答案。
收卷后,一大批考生迫不及待地离开考场。
云栖久想把橡皮擦还回去。
匆匆扫走桌面上的东西,跑出考场一看,人头攒动的走廊里,哪还有他的身影。
她扑了个空。
-
“久久,你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吗?”徐娅说道。
云栖久猛然回神:“啊?”
徐娅压抑不住分享欲,说:“长得帅就算了,他还又高又富!巨巨巨富那种!”
她点开论坛,翻出与许苏白相关的帖子。
云栖久垂眼一扫,差点笑了。
【他,风流不羁、狂放恣意,是许氏集团董事长许玮独子!学霸中的恋爱达人,校霸里的顶级富N代!
其母苏婳,著名画家,年纪轻轻,获奖无数,乃语文英语阅读理解题常客,可惜天妒英才,五年前遭遇空难。
其继母赵依柔,童星出道,风光无限,斩获多个最佳女主角奖项……】
“看这楼主的口吻,怎么好像……挺羡慕他的?”云栖久说。
“谁不羡慕高富帅、白富美啊?”徐娅摊手,“要不然,哪有那么多人,削减了脑袋都想钻进豪门?”
“诶,讲真的,许苏白的桃色新闻那么多,也不知道哪个才能进他许家的大门。”徐娅说,“但我觉得,豪门之间吧,应该都是联姻居多。许董跟苏婳当初就是联姻,听说夫妻感情很冷淡……”
徐娅还没讲完,台上的讲师拿着麦克风,突然叫了声:“班长呢?这个问题,让班长来回答吧。”
徐娅一个激灵,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中,与椅子难舍难分地分离,站起来。
讲师让她作答。
徐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,她没听课,连问的什么问题都不知道。
云栖久把笔记本挪到她桌上,给她指出答案。
徐娅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。
徐娅初见许苏白的激动,在史纲课讲师的抽问中,迅速冷却下来。
因为课后,徐娅要跟其他班干开会,所以先走一步,不打算跟云栖久一同吃晚饭。
云栖久埋头奋笔疾书,整理今日课程的笔记,冲她摆摆手,让她快走。
等她整理得差不多了,教室和走廊已空无一人。
她背上包,离开教室。
傍晚的风远没有下午那般炙人,温柔了许多。
云栖久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绾到耳后。
经过隔壁教室,她忽然停下脚步。
侧首,向里张望。
阶梯教室空荡荡的。
余晖穿过走廊这一侧玻璃窗,洒进教室,在课桌上烙下一块块橘红色的矩形。
外侧的窗户没关上,风呼啦啦地涌进来。
一张A4纸,被风从倒数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位置,吹到了后门边。
云栖久见四周没人,做贼般,猫腰溜进教室里,把那张纸捡起来。
这是一张素描。
画的是一朵娇媚迷人的玫瑰。
光影交错,黑白相接,连花瓣上的几颗小水珠都画得栩栩如生,晶莹剔透。
在玫瑰旁边,是一串花体英文。
写的是:“In my barren land you are the final rose.”
——在我贫瘠的土地上,你是最后的玫瑰。
云栖久想起原诗的内容,脸颊微红。
十分肯定这幅画,就是许苏白的手笔。
手机铃声突兀响起,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,听着有些瘆人。
云栖久把手机掏出来,看到“妈妈”二字,她犹豫了两秒,把画卷起来,塞进包里,接通了电话。
周晴的声音从听筒传出:“久久,你在忙吗?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?”
云栖久走出教室,没有回话。
因为她知道,每次周晴问她问题,想要的,从来都不是吃鸡卡盟外挂她的回答。
周晴不过是出于习惯,跟她寒暄两句而已。
周晴说话一向迂回。
说了一通大学生在校注意事项后,她终于步入正题:
“你学校离你大姨家也不远,你以前好歹在人家家里住了四年,有空就买点东西,去她家拜访拜访。”
云栖久默不作声地听着,推开消防门,走进消防通道。
她现在在六楼,往上就是教学楼的天台。
周晴没听到她应声,有些不开心:
“让你去你大姨家,你听到没有?在人家家里,麻烦了人家这么多年,要不是你大姨,你能考上大学吗?”
云栖久还是不说话。
恹恹的,低着头,看脚下的台阶。
两条细白的腿似灌了铅,沉重无比,一级一级,向上迈去。
在来到荷宿市之前,她在140多公里外的亭阳镇,生活了14年。
她爸妈是在她读初一那年离婚的。
她被判给了周晴。
她爸隔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,就再婚了。
而周晴,也在她初二那年,嫁给了一个二婚男人。
那男人有个比云栖久大十岁的儿子。
周晴把云栖久领进新家时,那男人的儿媳已经怀孕四个月了。
起初,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,他们五个人住着感觉还行,但是孩子一旦生下来,就显得房子太小,不够住。
于是,初三那年,周晴把云栖久送到了荷宿市,让她寄宿在她大姨周雪家中。
周雪……
一想到那个女人,云栖久心里止不住烦躁,不耐全写在了脸上。
周晴还在火上浇油:
“久久,你就不能乖点吗?不管你大姨以前做了什么,她都是为了你好,让你去看看她怎么了?你做人哪,不能这么没良心,不知道感恩!”
云栖久咬紧后牙槽,忍着眼眶的酸意,手伸进兜里,掏出了一把打火机,正要去那个摸棱角分明的盒子,脚步蓦地顿住。
在她即将踩下的台阶上,映着一道倾斜拉长的影子。
从身形来看,是个男人。
他低着头,姿态懒散,后颈弯曲,衣服勾勒出棘突的形状。
在他跟前,站着一个长发女子。
两道人影交叠,看着像是在接吻。
第5章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?……
云栖久愣了一秒,才意识到,自己撞破了别人的好事。
在周晴不满的絮叨中,她猛地抬头。
悬在地平线上的落日,毫不吝啬地把余晖射入落地窗里,照进她的瞳孔。
她眯了下眼,抬手遮挡亮光。
在看清男人垂放的左手上,卡着的那枚衔尾蛇戒指后,她大脑空白了片刻。
指缝间,一点猩红乍亮,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。
云栖久挪开了手。
隔着六级台阶的距离,许苏白就站在楼梯夹层上。
金亮绚烂的光线,打在他深邃立体的侧脸上,投下浅灰色的阴影。
他神色冷淡,懒洋洋地靠墙站着,头向右一歪,抵着窗户,目光落在远处,脖颈上的文身暴露无遗。
右手拿着的那支烟,有半根探出了窗外,被风一吹,火光明灭。
一只夹着根烟的素白小手,手指沿着他的下颌线,缓慢滑到他的喉结上。
那个女人问他:“你在想什么?”
云栖久听见这熟悉的声线,马上联想到柳可妍那张娇艳的脸。
许苏白抽了口烟,缓缓吐出眼圈,低低笑出声来:
“我在想,我什么时候,竟成了揣着怀表会说话的白兔先生。”
“什么?”女人有些错愕,头偏了一下,半张脸暴露在云栖久眼前——果然是柳可妍。
云栖久还在想,柳可妍跟许苏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,两人又是什么关系。
许苏白倏地向楼下一瞥,黑亮的眼睛,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身影。
云栖久眼眸一动,不巧对上了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。
她像是看见了美杜莎的眼睛,全身石化。
两人的视线在半空胶着。
他又露出了下午的那种神情,嘴角带笑,眼神轻浮勾人。
云栖久咽了口唾沫,血液在刹那间沸腾,烧得她面红耳赤。
“抱歉。”她仓促落下一句,转身拔腿就跑,用力拉开消防门,进入走廊。
兵荒马乱中,她听到许苏白语带笑意,用低沉磁性的嗓音,悠然道:
“爱丽丝因好奇而追赶白兔先生,跳进了兔子洞里……”
什么兔子洞?
云栖久觉得他莫名其妙。
但是,许苏白这人,从来都跟一团谜似的,旁人压根猜不准他的心思。
云栖久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,气喘吁吁地跑出了教学楼,才勉强回了神。
她看了眼手机。
周晴已经挂断电话了。
她也没有回拨的打算。
云栖久缓了一阵,去食堂吃了晚餐,回到宿舍。
他们学校的住宿条件很不错。
四人间,有空调和风扇,滑开一扇玻璃推拉门,外面是一个扇形大阳台,附带一间浴室,和一间厕所。
云栖久住在靠近玻璃推拉门的2号床。
住在她对面的3号床女生,现在在收拾行李。
据说是上了几天新闻专业的课后,发现还是想学会计专业,于是提交申请,换了专业。
就在明天,她会搬离宿舍,换另一个女生住进来。
这一晚,云栖久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。
梦里,霞光满天。
她站在楼梯上,目光触及台阶上相交的两道影子,缓缓抬头。
然后,她看到许苏白站在楼梯夹层,低头与一个女人接吻。
那女人察觉到有人闯入,猛然看过来,视线与她交汇。
云栖久蓦然看清了她的脸。
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!
云栖久从梦中惊醒
因为这个梦,她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。
早上的课程结束后,她遵照学姐的指示,去办公室开会,递交助学贷款所需的资料。
处理完助学贷款的事,她走出办公室。
离架空层还差几米,就听到了激烈动感的音乐。
她循声看过去,几个女生对着一面贴满镜子的墙,练习爵士舞。
一举一动充满爆发力,飒爽又不失性感。
云栖久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观看,小脑袋随着音乐的起伏,微微晃动。
歌曲才播放到一半,镜子中,突然多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。
她愣住。
许苏白随意地拎着本书,穿过正在跳舞的几个女生,往她这边走来。
不会是要找她算账吧?
云栖久的脸色有些发青。
可是,她昨天也不是故意坏他好事的啊!
云栖久慌张失措,干脆一转身,面向墙壁,双手捂脸。
身后掠过了一道细微的风,她透过指缝,看到许苏白从她身侧走过。
就在她以为许苏白终于要离开时,他脚步一顿,向左转了90°,上半身向侧边一歪,那张帅脸正对她。
“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?”
云栖久的心咯噔一跳,一时半会儿间,没想好该怎么回应他。
脑子一抽,紧张地背过身去,“没有,没见过!”
“是么?”许苏白挑了挑眉,跨了一步,再次绕到她跟前,歪头看她,眼睛似能洞悉一切。
“那个‘卧槽,许苏白’,”他拖长了腔调,语气值得玩味,“是你么?”
云栖久一噎,气差点喘不上来。
许苏白说那句话的感觉,跟徐娅完全不一样。
他的语气轻柔缱绻,愣是把徐娅咋咋呼呼的一声惊叫,变成了引人浮想联翩的情调。
“我不是‘卧’……”云栖久欲言又止,被他惹出了几分恼意,可她脸皮薄,拿他无可奈何。
许苏白还在逗她玩,笑容灿烂,心情很好:
“不是么?那你是谁呢?软萌小仙女?好像也不是,乖乖听话的软萌小仙女,是不会追着白兔先生跑的。”
他果然认出她就是昨天打断他好事的人了。
云栖久一咬牙,撒开手,露出一张羞恼的小红脸。
“关于昨天的事情,我真的很抱歉,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们的。你放心,我一定不会对外说你俩的事的。”
许苏白侧身倚着墙壁,居高临下,好整以暇地睨着她,“你这是在跟空气说话?”
云栖久:“???”
许苏白:“跟人说话时,得看着对方的眼睛,不然,太没礼貌了。”
云栖久只好抬起头来,直愣愣地看他。
许苏白的眼睛似有魔力,能摄人魂魄,她盯了两秒,就忍不住转移视线。
“我长得很难看吗?让你觉得不堪入目了?”许苏白揶揄她道。
不是。
云栖久做了个深呼吸,硬着头皮看他,一鼓作气,把先前那段话重复了一遍。
哪知,许苏白一偏头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“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。”
云栖久:“误会?”
“嗯,”许苏白眨了下眼,纤长浓密的两片睫毛一触即分,“她是她,我是我,我跟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他话语间难掩潇洒,好似超脱了六界以外,桀骜不羁,一身落拓。
他不与任何人有任何关系,其中,也包括她。
云栖久垂在身侧的手,暗暗攥成拳头,指甲掐着掌心,有点疼。
“她只是找我要了一根烟而已。”许苏白说道,忽然停顿了一下,笑问她,“我这么说,你信么?”
云栖久眉头动了一下,未置可否:“我信还是不信,有什么关系么?”
许苏白默了半晌,没再懒骨头似的挨着墙了,站得挺直,无所谓地耸耸肩,“的确没关系。”
他说完就要走,想起什么似的,经过她身侧时,附耳低语:“对了,你还有东西在我哪儿,明晚六点,记得来找我拿。”
她有东西在他那儿?
云栖久实在没想起是什么,趁他没走远,对着他的背影,问:“什么东西?”
许苏白没回头,只是懒懒地回了句:“你的小秘密。”
云栖久晃了下神,除了暗恋他多年,她还能有什么小秘密?
第6章 她从不知道,原来许苏白已……
云栖久百思不得其解,从行政楼出来,去食堂吃完午饭,就回了宿舍。
她的室友们都在午睡。
云栖久没有午休的习惯,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。
看书看得久了,注意力难免不太集中,这一走神,就想起了她第二次见到许苏白的时候。
那天是荷宿高中开学的第一天。
多亏中考时,许苏白给她扔了一块橡皮擦。
改了个选择题的答案后,云栖久的中考分数,刚好够着了荷宿高中的分数线。
开学当天一早,浑浑噩噩地过了个暑假的高一新生们,脑子都还不太清醒,就被广播催着,去操场集合。
朝霞漫天的清晨,翠绿的树叶还挂着未干的露水。
校长和主任老师,依次上台讲话。
台下的学生们,听得昏昏欲睡。
在大家彻底睡过去前,主持人请新生代表许苏白上台演讲。
人群突然出现几处骚动,扰了正在钓鱼的同学们的清净。
大家迷迷糊糊的,纷纷好奇地看向升旗台。
静默一秒,全场哗然。
荷宿市中考状元许苏白,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和议论声中,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,沐浴在霞光里,泰然自若地脱稿演讲。
他那剃得溜圆的脑袋,比旁边发量堪忧的地中海校长,还要圆润光亮。
偏偏他生了一张极好的皮相,五官深邃,自带异域感,气质也出众,就算剃了个光头,也好看得不像话。
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,很难不引人瞩目。
整场开学典礼下来,除了升旗时,大家的注意力比较集中外,也就现在这会儿,才会齐刷刷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。
许苏白那时还处在变声期,声线略显沙哑,却并不难听。
他照着事先写好的稿子,平淡无波地背了一通。
然而,随着时间的流逝,气温渐渐升高。
他被阳光晒久了,眉宇间显现出几分不耐,语速明显快了点,姿态也渐渐变得散漫。
到了中后期,他嫌热,干脆抬手解开了校服领口的两粒纽扣。
一朵云飘过来,遮挡了大半阳光。
云层飘去,金灿灿的阳光,重新照耀到他身上。
顷刻间,站在队伍前面的人再次躁动起来。
原因无他,许苏白左侧脖颈隐约可见的文身,实在太招摇了!
许苏白对台下的骚乱漠不关心,只是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般,一股脑地吐出一串串激昂向上的文字。
末了,才彻底解放般,双手往裤兜里一揣,终于肯给乌泱泱的听众们一个眼神了。
他说:“希望未来三年里,大家可以心无旁骛,专注学习,考上理想大学。”
说完,许苏白迤迤然下台。
路过垃圾桶,他眼都不眨,十分顺手地从裤兜里掏出演讲稿,扔进了可回收垃圾桶里。
许苏白这一段新生代表发言,其实挺中规中矩的,奈何他本人异常受人关注。
哪怕他才说过“希望大家心无旁骛”,但不出一节课的时间,关于他的事就在校内传得沸沸扬扬。
云栖久恍惚了很久。
总觉得台上那个剃光头、文文身的个性少年,与她记忆中的,不是同一个人。
两人不过是名字相同,容貌相似罢了。
开学一周后,有一回,她在校外一家店里吃馄饨。
吃到一半,一抬头,就看到许苏白单手抄兜,走进了店里。
他的头发长了出来,冒出了一层青茬。
他要了一碗荠菜鲜肉馄饨,不加香菜不加葱。
随后,在她对面那张桌坐下,方向与她相对。
他忽然抬眼,眸光扫向她这一侧。
云栖久一慌,立马把头埋下去,装模作样地吃了口馄饨,耳朵像是被火燎着,烧得滚烫。
许苏白挪了下椅子,起身,朝她这边走来。
云栖久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他,捏紧了汤匙,猜测他要找她做什么。
很快,许苏白就绕开她,站在她身后的冰柜前,打开柜门,从里面取出了一支豆奶。
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原位。
云栖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,还伴随着些微的遗憾。
许苏白点的馄饨很快就送上来了。
云栖久碗里也只剩下四五颗小馄饨。
她慢吞吞地吃着,尽量拖延时间,还喝了不少的汤。
店外似乎有人起了争执,吵闹声隔着扇玻璃门,传了进来。
云栖久好奇地探头张望。
只见两拨人马在街上对骂,一个个人高马大的,身上文着各种夸张凶戾的文身,一看就是流氓地痞。
不过短短一两分钟,双方就扭打起来。
你一拳,我一腿,弄倒了不少停在街边的自行车。
有几个人被打出了血,触目惊心。
云栖久感到害怕,缩了缩脖子,没再看了。
而坐在她对面的许苏白,由始自终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般,淡定自若地吃着馄饨,完全不受影响。
他还打了通电话,跟人说:
“你俩今晚过来一趟,我要看看,之前给你们布置的题,做得怎样了……你们要是错了两道以上,就等着被削吧。”
当时,云栖久只觉得那些人打架又凶又狠,从未想过许苏白会跟那群人有什么关联。
可过了不到两天,她就听闻——
许苏白带了两个混社会的哥们儿去校外吃饭,不小心跟其他人吵起来,一群人打了个头破血流。
许苏白是当头儿的,所以没动手,只负责在旁边打电话叫人过来干架,说要削死对方。
后来,除了许苏白和那俩哥们儿,因为上头有人保着,所以没事。其他人都被警察带走了。
云栖久亲眼目睹了事件全程,听到他们在那弯曲事实,气不打一处来。
因为许苏白曾帮过她一回,所以这一次,她忍不住帮许苏白解释。
但是,没有人相信她。
相反,他们还质问她:
“你是许苏白的谁?你嘴里的料,能比许苏白他女朋友亲口说的还真?”
云栖久怔愣。
她从不知道,原来许苏白已经有女朋友了。
她倏然听到了一声走马灯似的哂笑。
一转身,触目就是一晃而过的蛇缠玫瑰文身。
直到最后,许苏白这事儿还是没能真相大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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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唉……”云栖久吐了口闷气,现在回想起来,仍然替许苏白感到憋闷。
她下午还有课,去洗了把脸,把室友们叫醒,然后一群人纷纷出了宿舍,走去教室。
出乎意料的是,这节课,柳可妍坐在了她旁边。
云栖久跟她不太熟,所以没跟她搭话,柳可妍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。
两人就这么干坐了一节课。
一下课,坐在云栖久另一边的徐娅,说要去趟洗手间,问她要不要一起。
云栖久回了个“好”,正要站起来,就被柳可妍叫住:“云栖久,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闻言,徐娅看了柳可妍一眼,又看向云栖久。
云栖久跟她对了个眼色。
徐娅便只身走了出去。
云栖久坐回原位,小脸挂着浅浅的笑意,“怎么了?”
柳可妍从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中,勾了一绺,绕在手指上,问:“昨天,你看到了多少。”
云栖久:“没多少。”
“哦~”柳可妍冲她眨眨眼,“你没跟别人说我跟许苏白的事吧?”
云栖久嗫嚅着唇,刚要回答她。
她就一脸傲然,却又故作满不在乎地说:“算了,就算你说出去也没事,我跟许苏白嘛,就那关系。”
云栖久定定地看着柳可妍,没有说话,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。
大脑蓦然闪过许苏白和她说过的话。
她嘲讽似的,轻轻勾了下唇。
不过须臾,她又换上了惯常的温软笑脸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朗声说:
“我知道,我听他说了,你是你,他是他,你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关系。”
第7章 “你们说,谁冒充我翻船了……
柳可妍显然没想到云栖久会这么说,直接愣在那儿,半信半疑道:“你听谁说的?”
“许苏白啊,他亲口说的。”
云栖久实话实说,仿佛没看出柳可妍表情僵硬的脸,无辜懵懂地扑闪着一双大眼睛。
柳可妍可能是做贼心虚,说了句“我出去打个电话”,就起身从另一头走开了。
走时,她只带了部手机。
云栖久指着她放进桌斗里的包,娇嗓清脆:“可妍,你的包还在这里……”
柳可妍把手机贴到耳边,煞有介事地打电话,没有搭理她。
徐娅在上课铃打响前回到教室,刚落座,就见云栖久趴在课桌上,嘴里嘀嘀咕咕的:
“她怎么能这样呢?太过分了……”
徐娅不解地问:“谁做什么了?连你脾气这么好的,都觉得过分。”
云栖久抬起埋在臂弯里的脸,水灵灵的杏眼瞧着徐娅,腮帮子鼓了鼓,没跟她说柳可妍和许苏白的那些事,只说:
“徐娅,为什么有的人,可以毫无负担地对外散播谣言呢?”
徐娅摇摇头,“我不是那种人,我不懂。”
“哦。”云栖久又趴了回去。
思忖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,她所听闻到的,关于许苏白的传言,到底有几分真,几分假。
上课铃一打响,云栖久立马抖擞精神,正襟危坐。
讲台上,教授搞突袭,让学委上台点花名册。
柳可妍分花拂柳地从教室门口走上讲台,照着花名册念名字。
轮到云栖久时,她加了重音。
云栖久的神经突突一跳,大声回了个“到”。
一时间,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妙的预感——
大学四年,柳可妍每次点花名册,可能都会对她特殊照顾。
柳可妍点完花名册,走下讲台。
她没坐回云栖久旁边,也没拿回自己的包,而是跟她室友坐在了一起。
徐娅感到奇怪,“她怎么坐到那边去了?”
“谁知道呢?”云栖久用彩色笔在课本上画出重点,“她不坐这边,我们还多出一个空位放东西呢。”
云栖久说着,把放在左侧的水瓶,摆到了右边的桌面上。
徐娅狐疑地打量云栖久,“你这是在发脾气吗?”
云栖久画完重点,换了支水笔,在旁边的空白处做笔记,“没有。”
听到云栖久的回答,徐娅又盯了她几秒,问她:“柳可妍刚刚跟你说什么了?”
“没说什么。”
“没说什么能把你气成这样?”
云栖久抓笔的手指,因用力而发白。
她暗恋许苏白那么多年,追逐了他那么多年,听了他那么那么多空穴来风的传言,这还是她第一次,直截了当地戳破了与他相关的谎言。
最恶心的是,企图散播谣言的人,还一点儿忏悔的意思都没有。
和她读高中时,遇到的那些人一样。
他们从不在乎自己乱传的八卦,会给当事人造成怎样的困扰。
他们只会口不择言地传播他们所臆想出来的东西,无需证据,不论真假。
“反正,”云栖久说,“我不喜欢她。”
“行吧。”徐娅撩开散在肩上的长发,单手支颐,另一只手摸了摸云栖久的头,“不喜欢就不喜欢,其实,我也没多喜欢她。”
云栖久侧首看她,“你为什么不喜欢她?”
“不知道,”徐娅忍不住捏她软弹的小脸蛋,“可能是,我就好你这一口吧。”
“什么?!”云栖久惊愕。
徐娅忍俊不禁:“逗你的,姐姐性取向可正常了!我只是说,我比较喜欢跟你这种软妹一起玩耍而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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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节课下来,云栖久做笔记做得手都酸了。
徐娅捏了下她的肩膀,给她按摩,笑嘻嘻地说:“等我回去换身衣服,咱们就去外面吃好吃的。”
“好呀。”云栖久飞快地收拾书包,背在背上。
徐娅昨天找着了一份勤工助学的助理工作,一时高兴,就说要请她吃饭来着。
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宿舍。
推开门,她们宿舍空无一人。
睡4号床的那位室友,家离学校不远,是以她每逢周末都会回家。
而说要换专业的那位,已经彻底搬空了3号床,在离开前,她还分别在她们三人的桌上,放了一个苹果。
云栖久心间一暖,对着苹果拍了张照片,给那位旧室友发了条感谢留言。
就在这时,宿舍门发出“嘎吱”一声。
因为动静小,所以无人留意到。
下一秒,云栖久就听到了一声尖锐刺耳、直冲云霄的尖叫。
她被吓了一跳,抓在手里的手机差点给摔了。
她惊惶地转头看过去。
睡在1号床,离宿舍门最近的徐娅,仗着云栖久从不偷看她,大大咧咧地在宿舍里换衣服。
现在,她的连衣裙只穿到一半,两只袖子还没套上,宿舍门就突然被人打开了。
一个脏橘色短发的头,探了进来,尴尬地僵在那里,怔怔地与徐娅对视。
“变态啊你!”
徐娅气急败坏,破口大骂。
一手压着覆盖在胸口的布料,另一只手去抄桌上的笔筒,气冲冲地往对方身上扔去。
那人闪身进了她们宿舍,堪堪躲过一劫,手往兜里一摸,掏出了张身份证,对徐娅大喊:
“别紧张,我是女的!女的!我们都一样!”
徐娅气得脸都红了,桌上有什么就砸什么,哪还顾得上思考对方说了什么,直嚷嚷:
“女的又怎样?!变态!流氓!”
她说完,忽地一顿,定睛审视眼前这个一米八高,身形瘦削,还留着一头脏橘色短发的人。
她长了张雌雄莫辨的脸。
要不是她举着的身份证上,明明白白地写着“性别女”,徐娅不管怎么瞧,都觉得她像个男生。
顶多长得比普通男生更精致而已。
“你叫……余灯?”徐娅边说,边比照着本人,核对身份证里的人像。
“对!”余灯回答,就连声音,都比普通女生要低沉一些。
听到“余灯”二字,云栖久瞬间明了,默默后退至阳台,悄悄把手里的扫把放回原位。
然后,她顶着一张乖脸,去拿桌上的搪瓷杯,装了半杯温水回来,倚在桌边,慢慢喝水。
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。
关于余灯,她多多少少有点了解。
三年前在馄饨店里遇见许苏白的那次,许苏白联系的,就是他的好友——乔陆和余灯。
云栖久吃完馄饨后,背着书包离开馄饨店,在门口刚好跟余灯打了个照面。
余灯见到她,礼貌地扬了下嘴角。
那时,云栖久就觉得,果然什么样的人,就会有什么样的朋友。
许苏白长得帅气张扬就算了,他的朋友们也都又高又好看。
高中那会儿,云栖久其实没少见余灯和乔陆来他们学校找许苏白。
她一直以为余灯是个男生。
直到有一次,她走进女厕,余灯迎面从女厕出来。
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。
余灯习惯性地摸出身份证,无奈地说:“我是女生,不是变态。”
“嘭”的一声,余灯把宿舍门给关了。
徐娅顿时警惕起来,“你关门干嘛?”
余灯把身份证收回兜里,“你衣服不是还没穿好吗?”
经她一提醒,徐娅才想起这档子事。
她即刻转过身去,双手穿过袖子,再反手拉上拉链,把连衣裙穿好。
徐娅语气不太好:“你来我们宿舍干嘛?”
余灯单手插兜,看了圈宿舍,目光在云栖久身上停了一秒,就掠了过去。
她说:“我转进新闻专业了,所以换进了这间宿舍。”
云栖久想起昨天曾在隔壁教室见过她,问:“你原来是机械工程的?”
“嗯。”余灯点点头,指着门外,“我行李还在宿舍外面,我去搬进来?”
云栖久放下杯子,“我帮你吧。”
余灯也没不好意思,道了声“谢谢”,打开宿舍门,就从外拎了一床床垫进来。
徐娅把自己乱摔的东西收拾好,顺便帮余灯把行李箱拖进宿舍里,问她:“机械工程的话,那你以前是理科生?”
“对。”余灯把东西放到床上,一转身,见云栖久在帮她拎棉被,她赶紧下床,接过棉被,一并放到床上。
徐娅摇摇头,不是很理解:“理科生,原来还是机械工程的,怎么突然想要转新闻呢?”
余灯笑笑不说话。
徐娅回到自己的座位,对着镜子补口红,说:
“久久跟你一样,高中学的是理科,高考时还是全市理科第九呢,结果,因为不想学高数,就来了新闻专业。”
余灯听到全市第九,感慨:“这么厉害!”
云栖久有些害羞,“不不不,要是厉害的话,我肯定不会因为有些专业要学高数,就轻易放弃的。”
余灯扭头看向她,不知想起什么,笑了:
“其实我也不想学高数……原本只是想着,学机械工程能跟朋友们一起上课,后来发现,高数真的太难了!我们的兄弟情实在经不起高数的考验。”
徐娅被余灯逗得哈哈大笑,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,顿时变得轻松融洽。
余灯整理了下东西,把手机和钱包揣进兜里,问她们:“你们要去吃饭吗?”
云栖久:“对。”
徐娅挽着云栖久的胳膊,问余灯:“要一起吗?”
“要。”余灯几个大跨步跟上来,“初来乍到的第一天,我请你们吃个饭,今后还请多多关照。”
“这么破费?”徐娅挑眉。
“走呗!”余灯一胳膊搭在徐娅肩上,三人走出了宿舍,锁上门。
余灯:“我有两个男性朋友也来,你们介意么?”
徐娅笑:“你请客,我介意啥。”
余灯的男性朋友么?
云栖久偷偷翘起了嘴角,心里无端端生出几分希冀。
她们三人进了一家火锅店,找了处地方坐下。
餐前小菜端上桌,余灯接到一通电话,去火锅店外接人。
徐娅拉着云栖久聊学校论坛上的八卦,提到:
“之前不是有人说,我们学校音乐学院的院花,跟隔壁学校舞蹈系的女生,因为许苏白打起来了么?”
云栖久吃了一粒炸黄豆,轻轻“嗯”了声。
“刚刚出了后续,”徐娅说,“她们都以为自己的网恋对象是许苏白本人。没想到,原来是有人冒充许苏白,在网上撩人,一个不小心,暴露了自己脚踏两条船的事。”
“你们刚才说,谁冒充我翻船了?”
一道略带金属质感的低沉嗓音,兀然响起。
似在平静湖面投下了块巨石,云栖久的心脏怦怦猛跳,撞着胸腔,震着耳膜。
她抬起头,许苏白那张噙着戏谑笑意的脸,映入眼帘。
第8章 你刚刚喝的这杯水,是我的……
许苏白仍是云栖久今早看到的那副打扮——
简单的宽松黑T恤,搭配工装裤,一米八六的高个子,给人一种压迫感。
他话里说的是“你们”,可那双狭长的凤眼,却直勾勾地盯着云栖久。
昏黄灯光,为他那张线条凌厉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。
他眉眼间总萦绕着散不去的暧昧风情,勾得人心旌荡漾。
简简单单的一个对视,云栖久不幸败下阵来,脸红红地垂下头。
披散在肩上的柔顺长发滑落,半遮着她的脸,只隐约露出一个通红的耳朵尖。
许苏白眼中的笑意,愈发深浓。
徐娅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许苏白,人都傻了,瞠目结舌,俨然没发觉到氛围不对劲。
她碰了碰云栖久的胳膊,跟她咬耳朵:“救命!许苏白怎么会在这里?!”
不等云栖久说他是余灯带来的,余灯跟乔陆就端着三碟火锅蘸料,和一盘水果,走了过来。
“你在这儿站着干嘛?”余灯对许苏白说道,越过他,径直坐到徐娅身边。
徐娅见许苏白是余灯带来的,方向一转,扭过身去,跟余灯说悄悄话:“你跟许苏白认识?”
余灯颔首,“发小。”
“对,我们仨家里住得近,从小一块儿长大的。”乔陆说着,在余灯旁边坐下,跟徐娅面对面。
如此一来,就只剩云栖久旁边还有个空位。
许苏白悠然自得地挨着云栖久落座,原本宽阔的空间,因他的到来,而显得局促逼仄。
他身上的清冽气息,丝丝缕缕地飘过来,混着点不太明显的辛辣烟味。
云栖久顿觉浑身不自在,嫩白小手紧攥着裙摆,蹭掉了掌心的汗。
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方领泡泡袖连衣裙,裙摆及膝。
许苏白那双长腿屈在桌子底下,裤腿在无意间,蹭到了她的小腿。
有点痒,似乎还透着他的体温。
云栖久呼吸一滞,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脚。
许苏白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,也悄无声息地缩了下腿。
徐娅其实对他们这三人还挺好奇的,即使她没说出来,但余灯也窥出了她眼中的探究。
余灯抿了口茶水,干脆给双方做个正儿八经的介绍:
“我来介绍一下,这两位是我的发小,这位叫乔陆,这位叫许苏白,他俩都是机械工程专业。
“我当初就是被他们坑去机械工程的,可事实证明,在高数面前,所有感情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。”
闻言,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徐娅问乔陆:“你是哪个lu?”
余灯:“死路一条的路。”
乔陆一听,一脚踢过去,“去你的,余灯,别以为今儿是你请客,我就不打你。”
随即,他严肃正经地跟徐娅和云栖久解释:“是陆地的陆。”
徐娅跟云栖久点点头,表示知道了。
余灯抬了抬下颌,示意许苏白,问她们:“你们怎么不问许苏白是哪个xu\’su\’bai?”
徐娅:“他太有名了,用不着问。”
许苏白喝了口茶,轻飘飘地插了一嘴:“我还真不知道,原来我这么出名……我刚过来的时候,好像听到你俩在聊我?”
“呃……”徐娅哑口无言。
许苏白瞥向身边乖巧寡言的云栖久,揶揄道:“说说呗,聊我什么了?”
云栖久不吭声。
许苏白放下茶杯,懒散地靠着椅背,身子侧向云栖久的方向,眸色深深,似在打量她的侧脸,轻声说:
“不会又是,我……许苏白,吧?”
中间那个字,他音量太低,就算是离他最近的云栖久,也听不真切。
他越是这样,云栖久越是难以忽略那个字,欲盖弥彰,臊得人心慌,体温都比平时高了一些。
在场的所有人里,除了云栖久,都不晓得他话里的意思。
莫名的,云栖久有一种,她和许苏白之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的感觉。
很亲密。
她做了个深呼吸,这才说:
“听说有人冒名顶替你,在网上跟两个女生谈恋爱,最后翻船了。”
“是么?”许苏白懒声懒调地说着,“这么说的话,谁是渣男呢?是许苏白,还是‘许苏白’?”
后面那个“许苏白”,他刻意咬了重音,指的是假冒他的人。
“……”云栖久恍然明白了许苏白的意图。
他不愧是天蝎座的,的确很记仇。
云栖久诚恳道歉:“对不起,我不该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,就把你当作渣男。”
许苏白盯了她两秒,笑了:“我不是说过么,跟人说话时,得看着对方的眼睛。”
云栖久咬了咬下唇,抬头,对上他的眼睛。
灯光从天花板洒下,透过他浓黑的长睫毛,在他眼下投下一层阴影,显得他眸中神色晦暗不明。
他似是在调整坐姿,舒展了一下左腿,膝盖不经意蹭到了她的膝盖。
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,这轻微的碰撞,把空气擦出了火花。
其他人见两人这么尴尬地对峙着,都有些怔愣。
还是余灯先反应过来,替云栖久解围,说:“得了吧,许苏白,把你当渣男,那都还是过度美化你了。”
许苏白笑出了声,低低沉沉的,很苏。
他倾身,端起茶杯呷了一口,才说:“你说的,倒也有几分道理。”
这一页,似乎就这么被揭过去了。
可许苏白却没放过云栖久。
在他们几人聊得兴致昂扬的时候,他盯着闷声吃炸黄豆的云栖久,忽然问:“你是不是还没做过自我介绍?”
他冷不丁开口,害云栖久差点被一粒小小的炸黄豆呛着。
余灯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,“对哦,我好像都还不知道你俩叫什么名字,只知道你叫‘久久’。”
说到“久久”时,余灯看了眼云栖久。
服务员在这时端着鸳鸯锅过来,开了火,又把几道菜品呈上了桌。
鸳鸯锅里,红油鲜红热辣,清汤清淡鲜香。
徐娅往这两个锅里下了点食材,说:“我叫徐娅,她叫云栖久,我们是新闻专业的。”
许苏白长长地“哦”了声,仍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云栖久,“哪个‘yun’,哪个‘qi’,哪个‘jiu’呢?”
云栖久努力忽略掉他灼人的视线,回:“云朵的云,栖息的栖,长久的久。”
许苏白眯了眯眼,似是在沉思。
他终于没再看着她了,回过头去,从沸腾的清汤锅里,捞起一片翻腾的牛肉,只说:“你这名字,有点熟悉。”
乔陆被许苏白这慢半拍的反应给弄笑了,直冲他挤眉弄眼。
“哥,就是牧天那个啊!我之前不是还跟余灯给你转播了一遍吗?”
许苏白蘸了下调料,把牛肉放进嘴里咀嚼。
咽下去后,他才开口:“是么?我没注意。”
云栖久无语。
她可还记得那时,他说过软萌小仙女不喜欢渣男呢。
许苏白明明什么都知道,却非要装不知道,在这里钓鱼。
这么坏的一个人,她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他了呢?
乔陆“哎呀”一声,对许苏白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表达不满。
“对了,”乔陆夹菜的动作一顿,“要不叫牧天一起出来玩?”
他说着,还向余灯使了个眼色,笑容狡黠,“要是他来了,估计这顿饭就是你请客,他埋单了。啧,说不定,不仅是这顿饭钱,再晚一点,酒钱他也一并包了。”
云栖久微愣,菜刚要送进嘴里,突然没了食欲。
听乔陆的意思,他是想撮合她跟牧天。
但是,她喜欢的人,不是牧天啊……
如果牧天真来了,还在他们的起哄下,给他们这一顿埋单,她会过意不去的。
许苏白忽然起身,捏着长柄汤勺,不管不顾地直接捞了一勺红油和菜肉,倒进乔陆碗里,笑里藏刀。
“得了吧,牧天这会儿估计早就吃饱了,你乖乖吃你的去。”
乔陆看着满碗红油哀嚎:“哥,你这也太狠了!”
“你不是可能吃辣了么?这点难不倒你。”许苏白不负责任地说完,坐回去。
云栖久偷瞥了许苏白一眼。
暗忖:他这是在帮她吗?
她正走神,吃得多了,觉得口渴,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杯茶,喝了一口,冲淡了嘴里的味道。
她放下茶杯,手还没彻底撒开,旁边就有另一只大手斜插过来,擦着她的手背,握住了杯子。
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碰触,她却像被火烧着了般,骇然缩手,瞪圆了水灵灵的眼,看向许苏白。
许苏白拿着杯子,往他那边挪去。
云栖久紧张地问:“你干嘛?”
许苏白撩起眼皮,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,薄唇抿出一个浅浅的上扬的弧度,讳莫如深。
云栖久被他弄急了,一把捏住杯子,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他温热的指尖。
“这是我的杯子。”她强调。
许苏白的手劲微微松了点,指尖细微地动了下,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手指。
沙沙的,麻麻的,痒痒的。
说不清是她的幻想,还是他真碰到了她的手指。
总之,叫人乱了芳心。
“其实……”许苏白慢条斯理地说着,“我不太想点出来,让彼此都感到尴尬。”
云栖久:“?”
“你刚刚喝的这杯水……”
许苏白说话很慢,每个字都在故意钓着她,弄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。
“是我的。”
第9章 她跟我们就不是一类人,搞……
云栖久的耳朵“嗡”地鸣了一下,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。
她仔细观察桌上的两个茶杯。
杯沿都残留着口红印,只是一个印子深,一个印子浅。
她!竟然!真的!拿错杯子了!
所以,她喝了他喝过的茶,他们算是间接接吻了?!
一时间,云栖久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,又该说点什么话,来缓解这尴尬的处境。
许苏白噙着坏笑,嫌她还不够窘迫似的,补了一句:“你还渴吗?要不,再喝一口?”
“……”云栖久瞬间惊醒,松开手,惶恐地摇摇头,“不渴!”
她偷偷看向其他人。
他们都嗜辣,边吃红油火锅,边聊得热火朝天。
趁着没人发现他们这一处的动静,云栖久赶紧抽了张纸巾出来,想把他杯子上的口红印擦干净。
“这么急着掩盖犯罪事实啊?”
许苏白笑话她,故意跟她作对,拇指在口红印处遮遮挡挡,就是不让她得逞。
“许苏白!”云栖久蹙起眉尖,羞恼地瞪他一眼。
许苏白感到稀奇:“生气了?”
云栖久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抿着唇瓣,手晃了一下,想出其不意,赶快擦掉印子。
许苏白又挡了两下。
云栖久这下真被气着了。
她一言不发,把揉皱的纸巾往旁边一扔,坐回去,泄愤似的,狠狠咬了一口牛肉丸。
许苏白轻轻“啧”了一声,也没说什么,拾起筷子,夹了一片肥牛放进碗里。
吃下肥牛后,他自然而然地端起杯子,凑到唇边。
他似乎没有看杯子,薄唇挨着杯口的口红印,抿了一口茶水。
左手食指上的衔尾蛇戒指,在灯光下,闪着细碎的光芒。
云栖久无法不在意他的一举一动,不小心瞥见这一幕,先前被他耍弄的恼意,统统变成了羞于启齿的心动。
空调送出的冷气,完全无法与热气腾腾的火锅相抗。
云栖久用手在脸颊边扇了扇,往后再喝水,她都会特别认真地辨别茶杯,以免拿错。
徐娅、余灯和乔陆他们涮红油火锅,涮得不亦乐乎。
反衬得云栖久和许苏白特别养生,只吃清汤。
见锅里的面条已经熟了,云栖久伸出筷子去夹。
与此同时,另一双筷子也伸向锅里,恰好夹住了她的筷子。
两双筷子相撞,波涛暗涌。
云栖久顺着筷子往上,瞧了许苏白一眼。
隔着层朦胧氤氲的水汽,许苏白的面容有些模糊,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很亮。
云栖久说不好许苏白是故意的,还是无意的。
他没动,她也动不了。
她举着的手臂开始泛酸。
面条倏地从筷子间滑落,掉进咕噜噜冒泡的锅里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许苏白颇为遗憾:“掉了呢。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
如果不是他的阻挠,她早就把面条夹进碗里了!
许苏白松开她的筷子。
云栖久迅速收回手,捏了捏略感酸胀的胳膊。
一只手递到她眼前,肤色白皙,骨节分明,手指修长清瘦,如玉雕成。
衔尾蛇戒指上的细小鳞片,十分逼真。
“你的碗拿来。”许苏白说。
“嗯?”
“你不是想吃面吗?”
“哦。”云栖久没跟他客气,把碗放在他手里。
他给她装了满满一碗面条。
云栖久已经吃了个半饱,有些为难地小声说:“你装这么多,我吃不完的。”
许苏白轻哼一声,把自己的碗放到她碗边,“那你夹给我。”
他俩喝了同一杯水就算了,还吃同一碗面?
云栖久涨红了脸,实在没好意思那样做。
她把他的碗推回去,支支吾吾地说:“我觉得,我还是能吃得下的……”
许苏白瞥了眼他空荡荡的那只碗,往锅里放入剩下的面条,意味不明地笑着:
“行,你慢慢吃,不过是一碗面条而已,我一个大男人,还不至于跟你争。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
那刚刚是谁夹着她的筷子不放的?!
他们这桌的人比较多,吃得慢。
两个小时后,大家都吃得有些撑了,静静坐在椅子上消食。
云栖久硬是吃完了那碗面,肚子像是塞了个小皮球,撑得厉害。
她很想瘫倒在椅子上,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。
奈何许苏白就在她旁边,她在喜欢的人的面前,还是很想保住良好形象的。
许苏白吃饱后,整个人愈发散漫。
左胳膊架在椅子背上,右手搭在大腿上。
他那两条大长腿左右撇着。
左腿更是直接入侵了云栖久的地盘,小腿嚣张地擦着她微凉的小腿,似乎下一秒真要贴上去了般。
他越是放松,云栖久越是如坐针毡。
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,在她看来,就跟做梦似的。
在此之前,她从未想过,自己可以离他这么近。
许苏白这人,实在太耀眼了,耀眼到能让每个人,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他。
其实,像许苏白这种硬朗凌厉的长相,看着是比较高冷、不好亲近的。
但他总是一副懒懒散散、玩世不恭的模样,能轻易降低每个人的防备。
而且,他见多识广,能言善辩,跟谁都可以聊上几句。
所以,许苏白很受人欢迎,身边总是围绕着各式各样的人。
高中那三年,有人向许苏白告白,亦或者是追求、暗恋他,在荷宿高中都是非常常见的事。
就连其他学校的人,过来找许苏白表明心意,甚至是大老远过来一趟,只为了一窥他真容,都不足为奇。
要说有什么能称奇的,估计就是——
许苏白身边的漂亮女孩,一个接一个地换,他却从未对外公开过自己的女朋友。
他的那些女朋友们,好像也不介意似的,跟他玩暧昧玩得飞起。
最绝的是,许苏白跟人一旦分手了,他们这些吃瓜群众,便再也听不到两人之间的任何八卦传闻,当真是断得干干净净。
许苏白这一系列操作,在男生之中,被奉为神。
有一段时间,还有人搞了个小班,专门分析许苏白的行径,学他的穿衣打扮、言行举止。
但是,一个个都画虎不成反类犬。
云栖久想起那些男生的奇葩表现,没来由地想笑。
她耳边突然响起“咔嚓”一声。
是打火机的声音。
紧接着,就听到乔陆大惊小怪地说:“哥,你怎么用这种打火机了?你之前那把打火机呢?”
他话音一落,大家纷纷看向许苏白。
许苏白闲散地瘫在座椅上,捏着一只浅粉色的一次性打火机,心慵意懒地把玩。
听乔陆这么说,他才反应过来般,瞟了眼打火机,收进裤兜里,“拿错了。”
云栖久在看到打火机的刹那,心脏漏跳了一拍,整个人都麻了。
许苏白之前让她找他拿的东西,原来是打火机?!
上次在楼梯夹层,她逃得匆忙,都没留意到打火机掉了。
没想到会被他给捡了。
那她现在要怎么拿回来呢?
云栖久还在思考。
许苏白忽然起身,撂下一句“我出去抽根烟”,就走了。
徐娅拉着云栖久的胳膊,“要一起去洗手间吗?”
云栖久点点头,陪她走出火锅店,去商场的公厕。
周五晚的客流量比较大,女厕排起了长龙。
云栖久跟徐娅,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,聊起了天。
话题是徐娅先挑起的:“我的天啊,没想到余灯跟许苏白他们,居然是发小!”
她做了个深呼吸,说:“久久,我以前不是很懂,为什么有的人,老是上赶着去蹭许苏白的关系,但我现在懂了!”
云栖久:“为什么?”
徐娅容光焕发:“他们三个人都是富二代啊!虽然今晚跟我们吃着火锅吹牛皮,但他们跟我们不是同一阶级!和他们在一起,你会莫名有一种,进入上层阶级的感觉。”
云栖久琢磨了一下这种感觉,问:“是指虚荣感吗?”
徐娅疯狂点头,“对,就是能满足虚荣心的那种,就会觉得——哇,我跟别人天天挂在嘴边吹嘘的大佬,坐在一起吃饭了!”
云栖久莞尔:“你好夸张哦。”
说是这么说。
高三那年,当云栖久通过发奋学习,凭借年级前40的成绩,进入许苏白所在的火箭班时,她比她还要亢奋,激动到好几天都没睡好。
徐娅说的没错,和许苏白那个圈子的人玩在一起,是很能满足人的虚荣感的。
“是么?我不觉得……”徐娅说着,跟着队伍向前挪了一步,“真见到了许苏白,我才明白,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争着当他的女朋友。”
提到这个,云栖久的兴致不怎么高。
“高富帅就算了,他脑子还好,听说当初,是通过物理竞赛保送进荷大的。而且,今晚一接触,我发现,他本人是真的很有魅力,那气质……”
徐娅是真的兴奋过头了,说话的音量总不自觉地拔高,眼睛闪闪发光。
“就是纨绔子弟、花花公子都会有的那种,又痞又坏,风流不羁,还很有艺术气息,和财富所带来的底气。”
有人从洗手间里出来,去洗手台洗手。
云栖久推了下徐娅的肩膀,打断她的话,“有人出来了,你快进去吧。”
徐娅被迫停下,“好。”
云栖久上完厕所,把手洗干净。
手机震了一下,是徐娅发来的短信。
徐娅:【我大的,你先回去吧。】
云栖久:【OK】
云栖久走回火锅店里,距离他们先前所在的那一桌,还隔着一段距离,就隐约听到了余灯的声音:
“许苏白,你到底什么意思?明知道她是我室友,你怎么还动不动就撩她?”
云栖久愣住。
火锅店用挡板,把每套桌椅,隔成一个个相对隐蔽的区域。
她就近找了套无人用餐的桌椅,心慌意乱地坐下。
许苏白轻笑:“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撩她了?”
这口吻一出来,云栖久就能想象到他笑得有多浪荡,神情又有多么不正经。
余灯有点愠怒:“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!要不是你逗她,她脸能红成那样?许苏白,我警告你,未来四年,我可都要跟她住在一起的,你要是敢乱来,害我们宿舍关系降至冰点,你看我揍不揍你!”
许苏白轻蔑地“嗤”了一声。
他像是在玩打火机,云栖久听到了打火机的咔嚓声。
他说:“我只是觉得她有点眼熟,才多留意了一阵。她跟我们就不是一类人,搞不到一块儿去的。放心,你哥我自有分寸。”
第10章 明知不可能,她便不想再……
“呵,”余灯冷笑,“什么叫‘她有点眼熟’?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,走到大街上,一堆男人凑过来说她眼熟,想跟她搭讪的。”
“是么?”许苏白说,“你也觉得她长得漂亮?”
“我特么眼又不瞎。”
“那么,不瞎的余灯同志,你曾经有没有在哪里见过她?”
余灯斩钉截铁:“没有,我跟乖乖女基本绝缘,乔陆也不好这一口,你就更不用说了,你身边要真出现这种类型的,我肯定印象深刻。”
许苏白似乎真有点苦恼:“那可就奇怪了……难不成,我上辈子见过她?”
余灯“呸”了声:“你想得还挺美,人家小仙女岂是你这种货色能染指的?”
这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许苏白的笑点,他笑出声。
笑完,他说:“别光顾着说我,你今晚不也挺奇怪?”
余灯的声音冷了下来:“要你管。”
“嘁,稀罕管你。”
他们后来说的话,云栖久已经没心思去听了。
在被他们发现之前,她佝偻着身子,偷偷摸摸地走出火锅店。
现在不过夜间九点,商场很热闹,熙来攘往的。
云栖久站在火锅店前的过道里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,心情低沉,如坠冰窖。
这是她上了大学后,第一次觉得前路迷茫,找不到方向感。
高中那会儿,她的目标就是和许苏白上同一所大学。
现在,他们已经在同一所大学了,她达成了目标的同时,失去了方向。
暗恋许苏白的这三年多,她从未奢望过能和他在一起。
今晚有了他的这番话,她更是不敢再肖想。
有些暗恋,注定是无疾而终的。
暗恋许苏白的女生有那么那么多,但能跟他在一起的,从来都是极少数。
在暗恋失败的这条路上,她并不孤单。
云栖久清醒地绝望着。
“我不能再追着他跑了……”
想明白了这一点,云栖久心脏揪痛,泛着一股强烈的酸意。
“追着谁跑啊?”徐娅凭空出现,吓了云栖久一跳。
徐娅和乔陆一前一后地站在她跟前。
云栖久狐疑:“你们怎么在一起?”
徐娅:“洗手间门口碰见了。”
“哦。”
三人相继进入店里,把东西拿上,然后五个人彻底离开火锅店。
这处商场离他们学校不远,步行也就十分钟而已。
繁星满天,夜风微凉。
步行街处处灯光闪烁,沿街的餐饮店飘出诱人的香气,隔着落地窗,能看到店里坐满了人,充满了烟火气。
路过一家茶香四溢的奶茶店,徐娅没忍住,想去买杯奶茶。
乔陆和余灯,陪她进店排队。
云栖久和许苏白,则在外面等他们。
这家奶茶店,用栅栏在店外围了一块空地,摆上花草和桌椅、遮阳伞,做成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子。
许苏白找了张空桌,叫云栖久过去坐。
云栖久想着离他远一点,故意坐在了他对面。
后来发现,这样一抬头就会看到他,她又觉得不妥。
许苏白的坐姿照旧慵懒,手肘搭在扶手上,一双包裹在工装裤里的大长腿,不规矩地敞着。
T恤布料勾勒出他的劲腰,隐约还能窥出点腹肌的轮廓。
“对了。”他说着,手伸进裤兜里。
云栖久还以为他是要把打火机给她。
下一秒,他就把一盒药摆上桌,滑到了她手边。
是一盒健胃消食片。
不等她发问,他就说:“你不是吃撑了么?”
云栖久微愣,手指微动,拇指抠着圆桌的边缘。
眼帘半垂,目光落在那盒健胃消食片上。
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。
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,她什么都没说,他也似乎没留意过她,但他就是能误打误撞,恰好满足她的所需。
云栖久搭在桌上的手滑落下去,乖巧地垂在腿上。
这是无声的拒绝。
她不想再接受他所给予的善意了。
她意志力薄弱,很容易动摇的。
她怕她会忍不住,继续喜欢他。
许苏白见她没吃,开玩笑说:“怎么不吃?不会是担心我下药害你吧?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
她的确撑得胃疼。
没必要在这点小事上,跟他犟着。
“谢谢。”她说着,拆开包装,取出一看,发现药少了一板,剩下的两板中,有一板还少了六粒。
他这药,已经有人吃过了,而且还不只是一个人。
原来他不是特地为她买的。
她真傻。
怎么会以为,他真有那么体贴细心,专门为她送来及时雨呢?
云栖久苦笑,照着说明书,抠出几粒,放入口中咀嚼。
许苏白抻了个懒腰,倾身上前,左手肘搭在桌上,右手支颐,深潭般的眼眸映着她的身影。
他就这么盯着她,也不说话。
直到她把药咽下去了,他才戏谑道:“只是健胃消食片而已,看你刚刚那个表情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我逼着你吃事后药呢。”
“咳咳……”云栖久被口水呛着,偏过头去,猛地咳嗽。
许苏白见她这样,笑得蔫坏。
云栖久过了会儿才缓过来。
她把剩下的药还给他,问:“你什么时候买的?”
他们这群人,今晚好像就没怎么分开过。
也就他说出去抽烟那会儿,单独离开了一下。
“抽烟的时候,看到附近有药店,就买了。”他说。
果然和她想的一样。
云栖久颔首,想起打火机的事,把话题引过去:“那个打火机……”
许苏白把药揣进兜里,“不是说了吗?周六晚,你来找我拿。”
云栖久皱眉,“可你现在不就带在身上么?”
“那又怎样?”许苏白撩起眼皮瞅她,“说了周六晚,就是周六晚。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
许苏白眯了下眼,“一般来说,除了抽烟的人,人们很少会在身上带把打火机。你要打火机做什么?点生日蜡烛?”
云栖久被他问住了,含糊回答:“嗯,对,点生日蜡烛。”
“那你什么时候生日?”
“……”话题怎么偏到那儿去了?
徐娅他们已经打包好奶茶,从店里出来了。
云栖久没再跟许苏白纠缠下去,起身,跟上徐娅。
许苏白转头,看着云栖久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,若有所思。
不一会儿,他也站了起来,和乔陆一起,把这仨女生送回了学校。
在道别之际,许苏白再三跟余灯确认:“你真要睡宿舍,不跟我们回去?”
余灯:“这周末就不回了,反正我妈不在家,我也没拍摄安排……”
许苏白默了两秒,“行,那我们回去了。”
-
这一晚,云栖久在床上硬躺了两个小时,都没睡着。
夜阑人静,她甚至还能听到余灯和徐娅的呼吸声,此起彼伏,轻缓绵长。
她翻身侧躺,满脑子都是许苏白。
高中时,有人在学校论坛开了一个帖子,盘点许苏白的所有暧昧对象。
楼主深怕不够有说服力似的,秉持着有图有真相的原则,每提及一个许苏白的暧昧对象,就要贴上相应的照片。
那些照片的像素都不高。
可是,再糊的图,都无法掩盖那些女孩的美丽。
最后,楼主总结:
许苏白喜欢的,是那种妖娆美艳身材好的大美人,寻常的小家碧玉,太过寡淡,入不了他的眼。
就因为这个事实胜于雄辩的结论,云栖久心灰意冷,认清了许苏白不可能会喜欢她的事实。
她开始茶不思,饭不想,夜不能寐。
在几次周测中,她的成绩一退再退。
班主任看不下去,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。
云栖久当然不可能如实地告诉老师,成绩为什么会退步这么多。
她只能振作起来,认真学习,重新爬名次。
忙得晕头转向时,她还真没多余的精力,去想许苏白。
可偶然一碰见他,那些在心底根深蒂固的情愫,又如雨后春笋,纷纷冒了出来。
许苏白是她美好年华里,最难跨越的一道坎。
想到这儿,云栖久鼻尖一酸,泪水夺眶而出,滚过脸颊,没入枕头里。
她把被子拉到头顶,捂着嘴巴,蜷缩成一团,小心翼翼地哭着,深怕被人发现。
有人说,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。
可不是么?
他什么都不用做,只要远远地站在那儿,她就溃不成军了。
真丢人。
云栖久哭到抽噎,好在室友们睡得熟,没有听到。
她一宿未眠,天色蒙蒙亮了,才隐约产生了点睡意,红肿着眼睛睡过去。
这一觉,睡到中午才起。
徐娅好奇她的眼睛怎么会这么肿。
她说,她睡前喝多了水,而且还有点失眠。
徐娅点点头,那模样,不知道是信了,还是没信。
反正,她和余灯想办法给她弄来了一个热鸡蛋,让她在眼周滚一滚,消消肿。
余灯这人,性格外向,人也好相处,很快就融入到她们宿舍了。
虽然来到宿舍的第一天,她跟徐娅有过一点点小摩擦。
但几天相处下来,云栖久发现,在她们宿舍里,余灯最喜欢跟徐娅聊天,有事的话,也最先考虑让徐娅帮忙。
可余灯跟她们几个室友的关系再好,到底还是好不过跟许苏白他们几个发小。
每次吃饭,她都是跟许苏白他们那伙人吃的。
偶尔,她会问徐娅和云栖久,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吃饭。
云栖久一想到许苏白,就下意识拒绝。
明知不可能,她便不想再深陷了。
很快,国庆节就到了。
七天假期还是挺长的,全校几乎有七成学生早早就订好了回家的票。
徐娅在拉着行李箱,走出宿舍前,问云栖久:“你真不回家吗?”
云栖久想不都想,就坚定地摇头,“我不回。你回去的时候,路上小心点,注意安全。”
徐娅一走,次日一早,余灯也离开了。
宿舍彻底空了下来,只剩下云栖久一个人,安静孤寂度过这七天。
她用书本和笔记,填充这漫长的假期,忙忙碌碌的,倒也不觉得孤单。
假期的最后一天,她的生理期提前到来。
不巧的是,只剩最后一片卫生巾了。
她到洗手间换了条干净的裤子,垫上卫生巾,就走出宿舍,去校外一家大型连锁超市买卫生巾,顺便再买点日用品和水果。
她要买的东西不少,所以推了辆购物车。
云栖久从货架上挑了几包卫生巾,放进购物车里。
刚要推着购物车,离开这儿,迎面就撞见许苏白从她面前走过。
第11章 我们迟早会再见面,不是……
许苏白好像没看到她,推着购物车,在与她垂直的方向,不紧不慢地走过去,悠闲得像在逛自家后花园。
高大挺拔的身影,转眼就被货架挡住了。
云栖久悬在心里的大石头,终于落地。
她拍了拍怦怦乱跳的小心脏,灵活地推着购物车,掉了个头,打算从另一个方向出去。
“嘭——”
两辆购物车猛然撞在一起。
云栖久被震得手发麻,头也没抬,忙不迭地跟对方道歉:
“对不起对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她边说,边扯着购物车往后退。
可购物车前方有一只轮子,竟与对方的轮子卡在一起。
她越是着急,两辆购物车越是扯不开。
购物车在拉扯碰撞间,又是一通啪啦啪啦的声响。
动静挺大,吵得人心烦。
云栖久正懊恼今天出门怎么忘了看黄历,忽然听到一道带笑的磁性嗓音,自头顶落下:“好巧。”
他的嗓音自带华丽空灵的美感,如月色投入岑寂深林,惊醒了她内心的一丛萤火虫。
云栖久身体一僵,什么表情动作都凝住了。
半晌,才认命地讷讷回:“不巧。”
真的,太不巧了!!!
“是么?”
比起她的羞窘,许苏白优哉游哉的。
“难不成,你还真是从天而降的小仙女,能预知未来,推演到我将会出现在这儿,所以,特地来这儿侯着我?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才不是!
“我只是刚好出来买点东西……”她回道。
由始自终,都没看他。
果然,许苏白又要说她了:“这是第三次了,跟别人说话时,得看着对方的眼睛……”
云栖久蓦然抬眼看他,“不然不礼貌是吧?”
许苏白似乎怔了一下,忽而粲然一笑:“是。”
他一笑,云栖久的心神又乱了。
许苏白笑起来是真的好看。
那双内双丹凤眼下,会浮现明显的卧蚕,消了他面相上的部分冷厉,显出几分温柔。
许苏白欺近她,抬手,穿过购物车,微暖的手背轻贴她的面颊,笑问:
“你的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红?发烧了?”
轰——
云栖久的脸更红了,媲美水亮光滑的小番茄。
心跳彻底失去控制,呼吸间,竟觉得空气稀薄不少,让人胸闷。
她拿开他的手,“我没有发烧。”
许苏白看她气鼓鼓的,被逗得直乐:“哦,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?”
云栖久磕磕巴巴地狡辩:“我……我气色好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他低头闷笑,一只胳膊肘搭在购物车上,另一只手握着扶手,肩膀抖颤间,购物车也晃动了两下。
云栖久:“……”
有什么好笑的?
许苏白笑得差不多了,扫了眼她的购物车。
她的购物车很空,只放了几包卫生巾。
他由衷道:“那你身体还挺不错。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
云栖久也看了下他的购物车。
里面都是些食材和调味料。
看那竹签、刷子和铁架,她猜测:“你要弄烧烤?”
“是啊,这也被未卜先知的小仙女算出来了。”
许苏白说着,把购物车往侧边推了一下,再往后一退,两辆难舍难分的购物车,终于分开了。
“你买的东西不就是烧烤用的么?还有,我不是小仙女。”
云栖久说着,推着车子,绕开他,往外走。
许苏白跟在她身后,两道车轮声叠加在一起,咕噜噜地响。
“那,你是爱丽丝?”
云栖久去拿了一提纸巾,放进购物车里,转身换了个区域,去买水果。
“我有名字。”她说。
暖色灯光下,成堆的水果呈现出鲜艳光泽,散发出香甜可口的气味,勾得人食指大动。
云栖久左看右看,要不是肚子塞不下这么多,而且钱包也比较紧张,她全都想打包回家。
她撕下一个保鲜袋,抻开,提起一串葡萄,检查有没有坏果。
许苏白站在她对面,垂眼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柿子,漫不经心地说:
“你这名字,回去后,我想了又想……”
闻言,云栖久的视线有一瞬模糊,重新聚焦到她对面的那个大男孩身上。
许苏白穿着一件圆领T恤,脖颈上的文身暴露无遗,耳垂上的那对黑钻耳钉,让人稍微转移了点注意力。
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那一身痞气,像个混不吝的不良少年。
云栖久一直都知道他坏。
不仅是外表上的“坏”,还有由内而外散发的、恰到好处的坏,能勾得无数女人痴迷于他,为他沦陷。
她都决定要放弃他了。
他偏在这时告诉她,在两人分开的时间里,他反复想起了她,害她刚砌好的心墙,摇摇欲坠。
看,他这人,多坏啊。
“想我名字做什么?”云栖久问。
许苏白挑了个柿子,拿起来,眼皮一掀,熠熠生辉的眸子对上她的。
他说:“云呢,千变万化,捉摸不定,怎么可能会长久地栖息在同一个地方?”
云栖久缄默。
“所以,七九六十三,以后,我就叫你六十三,或者六三好了。”
说完,他勾唇浅笑,似乎跟她做了个非常愉快的约定。
云栖久清清楚楚地听到了“以后”二字,感觉自己的魂儿似乎都跟着晃了一晃。
他们之间,哪来那么多“以后”?
“不要。”她拒绝,“你怎么乱给人起外号?”
“没有啊,”他很坦荡,“你看我有给乔陆、余灯他们起过外号么?”
所以呢?他只给她起过外号?
那她还挺特殊?
云栖久不再开口,低头把葡萄放进袋子里。
眼前闪过一个红柿子。
接着,就听许苏白调侃她说:“云六三,你这气色,怎么比这柿子还好?”
云栖久:“……”
好气!
她不要搭理他了。
许苏白又说:“搞得我觉得柿子都没那么好吃了。”
云栖久鼓了鼓腮帮子,咕哝着:“那你可以不吃。”
“不吃柿子,吃什么?”他用食指轻抚柿蒂,指根的衔尾蛇指环有些打眼,“你么?”
“……”
云栖久娇嗔地斜他一眼,扭头去打称处,想离他远远的。
“呵……”他在她身后狂妄又克制地笑着。
她的耳朵、后背仿若被火炙烤般,一片滚烫。
打称用不了多少时间。
云栖久把贴上价格的水果放回购物车,探头去看水果区,已经看不到许苏白的影子了。
“去哪儿了?”
她纳闷地嘀咕着,双肘交叠,搭在购物车扶手上,缓缓地推着车向前走。
水眸逡巡了个遍,着实没找到他人,她去把东西拿齐了,走到收银台结账。
收银台挤满了人,队伍排得堪比山路十八弯。
有人不肯错过见缝插针的机会,站在两条队伍中间,看哪边进展快,就眼疾脚快地塞进去。
云栖久等了许久,都还在原地踏步,再加上生理期不适,愈发烦躁郁闷。
“这是我们今天第二次见面了。”
许苏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,云栖久被吓得一哆嗦。
回身一看,许苏白就排在她身后,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,比先前多了些饮料和零食。
“你真没算到我们会再见面吗?”
他慢条斯理地问她,视线与她交汇,不闪不避。
她似乎从中看到了一丝丝挑逗的意味。
云栖久不是他的对手,把头摆正,闷声答:“没有。”
“那我比你厉害点,”许苏白轻笑,“我算到,我们迟早会再见面,不是今天,就是明天。”
云栖久向前挪动购物车,问:“为什么?”
许苏白:“我的第六感是这么告诉我的。”
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,要离许苏白远点,再远点,最好远到两人永不相见为止。
埋单后,云栖久艰难把两大袋东西,从收银台上搬进购物车,把台面腾出来给另一个人埋单。
她才迈出一步,后衣领就被人揪住了。
空调冷气灌入后背,她打了个寒颤,惊恐回头。
许苏白还在等收银员扫码。
他头也不抬,只说:“等我。”
“不等行么?”
云栖久反手去够他的手,扒拉了两下,没扒拉开,反被他一把抓住。
“你东西这么多,怎么拿?等我会儿,我载你回去。”
云栖久挣扎了两下。
没法从他手中挣脱掉,左手就这么背在脑后,被他抓着。
她的动作稍微大一点,就拉扯得胳膊疼。
只好放弃挣扎。
许苏白的手比她大得多,掌心温热,灼着她微凉的手背,烫得她心脏一紧,那些羞于启齿的爱意,再次纷纷乱乱地发酵起来。
云栖久偏了下头,眸光从眼尾扫过去,瞥到他单手取出银行卡结账,把一袋袋东西放进购物车里。
全部弄完了,他才肯松开她的手。
云栖久的手腕红了一圈。
她捶了捶酸疼的左胳膊,怨怼又委屈地瞥他。
许苏白歪头看她,眨巴着眼,佯装无辜:“让你搭顺风车,你还不乐意了?”
“……”云栖久垂下头,看着倒是乖顺,却故意不跟着他去搭乘电梯。
许苏白觉得又气又好笑,舌尖顶了下右颊,折返回去,直接霸道地抓住她的购物车,强行拖她去电梯。
“云六三,你都多大了,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,动不动就闹别扭?”
“……”
她有么?